第一章 少年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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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从桥上过，江花红似火……”

一名年轻姑娘哼着小曲儿，正弯腰采摘蘑菇。

浑圆的部高高撅起，撑开了花鸟水纹碧褶裙，仿佛一把大花伞，散发出蓬蓬勃勃的青春气息。

“别动！”

背后传来了压抑的紧张声音。

二十步开外，正半跪于地捆扎柴禾的少年面孔冷肃，眯缝眼紧紧盯住斜前方，手掌抓住一根树棍慢慢朝外抽。

“哇……小天，快过来瞧。这窝蘑菇好漂亮……红彤彤，绿油油，兰格莹莹地彩……”

马翠花心甚好，说着说着又哼唱起来，埋一顿猛作。

“别唱了……慢慢朝左前方挪……”

“怎么啦？”

姑娘纳闷地挺直腰身，右脚斜退半步，笑嘻嘻侧转。

离她四尺多远，一条硕大的“过山风”竖立上半身，扁平颈子可怕地膨胀成饭铲状。先后仰，继而猛扑，瞬如电闪。

嘣……

藤条绷断，柴禾漫天飞舞，少年消失于原地。

黑质白纹的蛇身凌空飞行，眸子冰冷无。蛇大张，尖利上沟牙末端沁出了汁。仅仅一滴，仅需半盏茶工夫，就可以毒杀几十条壮汉。

一根树棍快得淡化成虚影，空横扫，触及蛇颈时却瞬间收力。棍在急停之下变形扭曲，发出嗡一声低沉蜂鸣，将长长的蛇身挑两丈外杂丛。

“呸，念你长这么大不容易，今天先放一马。以后学聪明点，碰到两条腿的躲起来，别咬。就算咬死了，你也吞不下呀。”

少年骂了几句，扬手将棍子甩过去。

对付一条蛇，用不着耗费能量施展烈的瞬移。最简单处理方式，莫过于弹指一飞石将蛇颈打断，把危险消灭于萌芽。可少年不想打死它，也没料到采蘑菇的姑娘根本不听指挥。

窸窸窣窣，野摇晃。

大蛇惊恐万状，疯狂窜向了山林处。

啊……

一声高亢嘹亮的尖叫终于发。

竹篮跌落，马翠花一瘫坐于地，面孔煞白。

少年无可奈何道：

“蛇跑远了，快别叫。被你老爹听见，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呢。”

“你这怎么说话的？我差一点被咬死，还不是大事？”

马翠花有气无力地反唇相讥，望了望丛，又缩颈扭四处瞄。总感觉树后石下，随时可能窜出一条毒蛇咬自己。两条腿发软，试了几次硬是站不起。

少年环顾左右，道：

“别瞅了。有这么大一条眼镜王蛇盘踞，林子里肯定不会存在第二条蛇。不过，毒虫子还是蛮多的……你别动。”

这一次，马翠花岂止不敢动弹，连大气也不敢喘。光两个眼珠子骨碌碌跟随着少年转，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

少年轻快地走到她身侧蹲下，鼓起腮帮子，一气吹出。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毛茸茸蜘蛛从岩石上弹跳起来，被吹得无影无踪。

“银腹狼蛛咬不死，可是很痛，会导致皮肤溃烂。好啦，方圆几丈都没有毒物了……咦……”

少年瞪着一地散落的蘑菇，两条秀气的眉毛拧起。

“喂，你想毒死大家吗？”

一听这句话，马翠花心鬼火直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轱辘爬了起来，横眉立目。

“信天游，你瞎咧咧啥？哼，狗咬吕宾，不识好心。”

少年一一指点地面，没好气道：

“你自己看，都采的些啥。蘑菇的色彩艳丽，说明重金属超标，剧毒。漂亮颜色是一种警告，告诉你，我可不好惹。刚才那条眼镜王蛇也摇晃上半身，发出了‘咝咝’声警告，叫你快点滚离它的地盘。你光顾哼歌，反而越靠越近。”

姑娘稀里糊涂，茫然道：

“小天，你说话怎么跟老夫子一样，咿咿哦哦好难懂。重金属是什么金子，有多重？眼镜又是什么……还眼镜王蛇呢，明明是一条过山风，乡下也喊饭铲。”

信天游蹲下身，一一分捡蘑菇，反问。

“老夫子是谁，也知道重金属？”

马翠花赶紧帮忙，学他的样子专挑灰白黑三色蘑菇放进竹篮，摇晃脑。

“嘻嘻，老夫子是我起的绰号。他才三十岁，姓劳，住我家隔壁教小孩子的蒙学。常念叨生之惬意，不如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童子六七，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听得家耳朵起茧子了，烦不过。有一天就问沂在哪里，舞雩是什么。他回答不出，推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没几个晓得。”

那么长一串古文，亏她能够背下，看来耳朵的确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