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桑家瓦肆

可二十一娘只有一个。”龚美只得这样戳小姑娘的幻想，他待在码，听到的黑暗面和荤段子，远比刘娥多得多。

“我听说莲花棚的况七娘和象棚的潘巧姑，比二十一娘还红。”刘娥不服气地反驳。

“这样的，全汴京城数不出五个来，可汴京城，想成为她们那样的姑娘们，不会比一万个少。”

刘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也没想成为她们，哪怕成为霓裳队也好。”

霓裳队就是桑家瓦子买了些容颜娇好、音声甜美的小姑娘来培训，几淘汰后好的留下来先作伴唱，差的或卖或降作侍。若练得好了，经过竞争，还能够有机会得到单独开唱的机会，成为独立歌姬。刘娥打听过了，只要不被中途淘汰，两三年以后，哪怕最差的还是继续当伴唱，一个月也能挣上五六千钱。

刘娥说：“大娘一年都没挣那么多。”

龚美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扛活的码，听说是巨贾马家的，他们家一年易能有几千万钱进出。前儿他们家生了一个儿子，我们十余个码扛活的上千号，中午都能多喝一碗汤。小娥，和是不一样的，命是天生的。”

刘娥却不认：“阿哥，大娘说，受苦是运不好，却不该认命不好。只要努力，或者改不了命，却能改得了运。阿哥，你的手这么巧，能打最细的花样子，你应该到银楼去做师傅，甚至……可以自己开银楼，你不应该永远在码扛活。”

这样的力气活，只要扛得几年，不到三十多岁便如那几个老力工一样，弯腰驼背，很快就扛不动了，只能坐着等死。而那些银楼的师傅，六十岁了还照样能够尊敬，坐着那里指挥着徒弟就能够挣大钱。哥哥要过的是后一种生活，而不是前一种。

从桑家瓦子出来，她看到后街上有许多的银楼，便厚着脸皮壮着胆子进去看了，她打听得前面许多瓦子的姑娘都会来打首饰，薄薄的一分银子，打个花样配点彩石，就也能卖上几贯钱甚至十几贯钱。

刘娥又道：“阿哥，她们卖二贯，咱们就卖一贯八，一贯七。那样的花样，你是能打得出来。我问过铺面的租金了，如果我做了霓裳队，挣个五年左右，就能够挣个最小铺面的半年租金，再加上一套打银的家什了。阿哥，只要五年，我们下半生就可以翘着脚收钱当老板了……”

龚美无语，只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把钱往她手里又塞了塞。从蜀中相识，到一路逃难，直至进京，龚美知道，一直以来拿主意的那个是小娥，自己听从便可。然而自从进了汴京城，小娥的想法越来越多，多到他已经跟不上了。

然而，他一直自认为比小娥看到更多的黑暗面，他从来不曾认为小娥的愿意能实现。小娥的心气飘得太高，总是经不住诱惑地想往高处去，然而在汴京城，像小娥这样身在底层而充满不切实际狂想的扛包的芥之，已经太多太多。

有拿着比码扛包还低的收，去给禁军当外包苦力，落了一身病还只被当傻子；有花了几年工钱纹了满身花绣，在西市里炫耀武力被打成狗；还有卖了自身给大户家当才，最后什么也没混出来。有些把每天的工钱都拿去赌，妄想着能够有一发大财，最终还不是赔光了所有的血汗钱。

小娥说得虽好，但是做歌伎不但要受调笑欺辱，甚至所挣的大都是背后的老板抽走，她的想法，只能是妄想罢了。

梦想都有，全汴京的底层百姓很多都有着疯狂的想象力，可是成功的，几万未必能有一个。

不知道刘娥是被他说服了，还是觉得说服他太费力，总之，此后刘娥没有再说什么。

春去秋来，刘娥在孙大娘的果子铺帮忙，转眼就是半年了。

这半年的子，对她的改变是巨大的。

十三岁到十四岁，正是小孩开始发良的时候。之前她因为逃难营养不良，整个面黄肌瘦，除了声音清脆些，跟个小男孩差不多。如今在这店里吃得甚好，尤其是每里做坏的卖剩下的糕点，就成了她的食物，再加上她如今上了灶，每里只做些蒸面发糕的活计，劈柴烧火的事也少了，养得手也细了，这脸上的水分也多了，就半年时间，她变得白了胖了，甚至胸都开始有点微鼓出来，生疼生疼地。

此时她脱去棉袄，初初换上春天的襦裙，看着已经是个小少了。杏眼桃腮，顾盼生辉，在孙大娘这糕饼铺里，如同陋室明娟。她笑，见常笑。她时常记着，那死在路上的三娘子对她说过的话：“小娥，江湖上讨生活，心要藏着一把刀，脸上却要给七分笑。你要学会笑，才能容你活下去。”她老嫌她笑得太难看，要她学着像她那样地笑。如今那个笑得好看的已经不在了，而那个笑得难看的，也渐渐地学会了她那样的笑容。

此时她正走在御街上，两边是她这半年来已经渐渐熟悉了的街市盛况。

城中最热闹的，要数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西梁门外瓦子及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等，每车马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