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桑家瓦肆

十一娘就等着琴师过门调子完皆，开声唱道：“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鬃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若说刚才那几名小伎的声音清脆透亮，这二十一娘的声音，便如那勾的丝，百转千回，一字字一声声，都似在在听到的心上挠痒痒似的，让又酸又痒，又难受又舍不得。尤其最后一句“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时，更是一字三绕，莫说现场的那些风月老手，便是刘娥这种不通事的小姑娘听得，都觉得有些惆怅酸楚起来。

二十一娘唱毕归座，那李郎君便抱着她亲个不停，好不容易等停下来，檀香这才敢上前道：“娘子，您喜欢的牡丹酥送上来了。”

二十一娘整了整发，懒洋洋地道：“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特特来禀。”

眼见心准备的牡丹酥就这么摆上去，二十一娘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刘娥不禁为孙大娘叫屈。这牡丹酥是孙大娘的拿手绝活，只是做一回又费工又费糖又费油，素不是大节大宴，孙大娘都舍不得做，也不是常去得胜后街的客户能吃得起的。孙大娘为了这单子，来来回回做了十几炉，就一炉出来的效果不好，孙大娘都睡不安稳，生怕到正子的时候发挥不好，愁得白发都多了一片。

只是这次灶，她明明看着，跟孙大娘差不多手艺的师傅都有四五个。这三在小厨房中，几方明争暗斗了几回，孙大娘和另一位卢师傅暂占上风，得了果子送到主桌的机会。只是，小厨房争得再厉害，在二十一娘面前，照样不能得她多看一眼，这争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刘娥不由得又往那桌上看了一眼，但见那桌上珍肴，致无比，俱都是她平生未见，平生未闻的，就这么摆着，二十一娘却只是一脸倦怠，只浅浅地动了一点罢了。

但刘娥也只得这么一站，便被带出去了。倒是那李郎君见着小姑娘可，吩咐一声，给了她一个小荷包当赏赐。刘娥忙收了，也不敢打开看，只跟着檀香下去了。

刘娥一步步地下楼，就听得楼上又起了歌舞之声，不由心念一动，忙对送她下来的檀香陪笑道：“姐姐今辛苦了，想来也没有时间吃东西。谢谢姐姐今指点我，小厨房还有些牡丹酥，我这就拿来给姐姐尝尝。”

她方才瞥见檀香的眼睛在那牡丹酥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必是喜欢，忙以此来讨好。

檀香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丫倒乖巧，我就送你回去吧。”

今天是二十一娘生辰，她作为贴身的大丫环，早就忙得粒米未沾，只是既为婢，原本忍忍也就罢了，这会儿听刘娥提起来不免饥渴难耐，于是就借着指点的名义，跟着刘娥去了小厨房，吃了三四个牡丹酥，又拿茶水漱了，这才喘息了一下，看着刘娥不由赞许道：“你这小丫倒机灵。”

刘娥便乘机道：“姐姐，我们大娘做的果子都是极净极好的，您若是喜欢，以后常点我们家的果子。我们这条街还有许多新鲜好吃的东西，以后我送果子来，还可以带各种花样给您尝尝新。”

檀香吃嘴软又受了她的恭维，兼且年少嘴馋，听了不由心动，笑道：“要真的好才行，别连累我受骂。”

刘娥忙笑道：“我们不收钱，姐姐只管先送上去，若不好便不给钱，若觉得好，随意赏些就是了。我们每送新鲜的花样，哪不好，哪便不给钱。”

檀香顿觉新鲜，笑道：“若是如此，我一定与二十一娘说去。”说着便去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回来，还带了个管事，道：“二十一娘说了，难为你有这个孝心，便允你了。”

目睹这一切的孙大娘顿时只觉得目瞪呆，说不出话来。

孙大娘以前也侍候过这样的灶上，只都是自己在小厨房闷做了就是，顶多也是送菜到厅外就回来。除非是做得极出挑的，主家说着好，才有下回，多数况下也就顶多赏几个大钱罢了。眼看着刘娥送了趟菜便哄了个丫环回来，不待她同意就将她备用的一炉点心做讨好那丫环，也不作声，继而眼睁睁看着刘娥谈笑间给她的店铺就接了这么一笔大生意来，只觉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等回了店铺以后，孙大娘收了刘娥转的赏钱，便赏了刘娥一半，夸道：“好孩子，还是你脑子机灵好用，以后到桑家瓦子的外单，便由你去送吧。”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天晚上，从桑家瓦子回来的刘娥与龚美的对话。

“阿哥你知不知道，二十一娘一天收的缠，就值大娘一辈子了。”刘娥兴奋极了。

龚美有些无奈，然而又不忍拂了刘娥的兴致，只得劝她：“小娥，那又怎么样，大娘这辈子也成不了二十一娘。”

“那我能成为二十一娘吗？”刘娥眼中有着火热，这样的火热，龚美见过几次。在她准备进京城前，也在她和他初次谈起挣钱开铺子的计划前。

“全汴京城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要成为二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