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波水东流

第四百二十六章 波水东流

那金都督闻言先是一愣，面如土色讷然道：“你就是燕……燕王麾下，称‘剑魔’的柳……柳将军？”

他早闻柳少阳乃北军悍将言狠戾得紧，本忖是个磨牙吮血的凶悍之辈，实在难以和眼前这位气宇轩昂之联想一处。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饶是这金都督平素为将欺下瞒上巧舌如簧，此时也惊得瞠目讷讷结起来。如此过得半晌，但见柳少阳面色如常并无恶意，这才俱意渐去心微宽。眼珠滴溜数转，落在了那满桌珍异宝之上，咽了几吐沫面色晴不定。

他此时心中所想，乃是当年两淮剿贼纵寇遭见疑弹劾，虽然上下打点保住了官职，却落得这许多年行伍未进半阶。自而暗忖：“这姓柳的臭贼使出威手段，害得老子多年仕途不顺。想不到眼下竟能送来平步登云的美事，这可是天赐富贵岂能错过！”

蓦地里眉宇舒展，起了卖主求荣之心。遂而把心一横，咧嘴笑道：“不瞒柳将军，朝廷眼下佞当道蒙蔽圣聪，本官早有反出南军投奔燕王的心思了！”

柳少阳谙事故熟知官场，自晓“君子喻于义，小喻于利”的道理。此时见这位金都督言语之际，谄媚态毕露无遗，形与自己所料不差累黍，心暗想：“这狗官最是见利忘义，却还要说旁是佞小，当真是好不可笑！”

他心中鄙夷冷笑不已，中却一本正经道：“金都督肯归顺燕王，自是再好也没有了。后官运亨通富贵无量，柳某先与你道喜了！只不过我听闻如今南廷为防哗变，派兵部侍郎陈值掌管水师三军，都督只凭自个儿的本营兵马，如何能保万无一失？”

那金都督笑道：“柳将军不必多虑！在下身在水师多年最是通晓世故，与恁多同僚素来同进同退。想他陈书呆子一个外，空有兵符却无根基。真正事到临的时候，又有几听他鼓唇弄舌！”

柳少阳知此所言不虚，倒也暗叹朱允炆无谋断之才识之明，所用皆非良辅官吏多怀2心，委实难免要落得逊国下场。

两旋即约下起事时，届时南军水师三军易帜，置兵戈竖白旗过江北投。一切商量妥当，柳少阳要来笔墨素绢，将详细形写作蝇小楷以作传讯之用。

那金都督收了财宝又得高官之诺，心下高兴要留柳少阳同饮几杯以示殷勤。柳少阳鄙他无德虚言推脱，又见此浑然不知死期将至兀做美梦，暗自喟然告辞别过。

待出了舱船天色堪至寅时，柳少阳也不北返径直上了扬子江南岸。但见镇江城灯火叠叠闪烁，天际黑漆夜色正浓，身畔江水明澈滚滚东流，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柳少阳触景生轻叹一声，把素绢绑在带来的讯鸽爪上，眼见飞鸽朝北投燕营振翅而去，心一宽暗想道：“当年那朱允炆在两淮杀了我五行门恁多兄弟，我助他退了蒙元刺客只为和解，他却要赶尽杀绝欺太甚。这些年帮中的兄弟先后折损所剩无几，好在眼下临江一决终无后患。我助燕王靖难眼下堪了，不如就此功成别过。这便先金陵寻见那朱允炆，与他将当年的仇怨作个了断罢！”

他这些年眼见至亲之先后离去，满腔的悲苦黯然本就强捺，如今夜里临江思绪连转，往事种种尽都涌上心，凄然之余不禁暗忖：“我不过一介江湖莽，如今孤身一天下茫茫，也不知归宿何处。易儿年幼不好随我颠沛，就先由师姐照拂便是。金师哥既然有疑我之心，众兄弟知我离去也免不得挽留，如此都还是少见为好。这些年我虽无意多去屠戮命，但沙场百战一时意气，手下冤魂着实不少。以至南一云俱云，都传我‘剑魔’之凶名。从今往后修养心，着实要收敛戾气莫伤无辜。至于什么是非功过，就由后评说罢！”

自打叶小青五峰山上惨然逝去，柳少阳思及故常觉意兴萧索。此时心绪激，禁不住又想：“当初小青弥留之际，曾说过要我一定找回雪茵再结连理。只是江湖之大千山万水，怎知她身在何处。再说十载已过物是非，只怕雪茵已找到如意郎君了罢！”

他此遭只身过江，本就存了不再回返的念。这番思索过罢怔忡半晌，蓦而心意更决把种种纷杂念抛在脑后。当下清啸一声纵身掠出，倏而身形晃出百丈已在官道之上，朝着西南方向夤夜投金陵而去。

其时波水滔滔东流月照大江，天星闪烁晚林萧萧。城垒寨橹川丘绵延，在隐透熹微的昼夜替间互为掩映，一眼瞧过明暗相杂混沌不堪。

正是：沙场南伐前恨雪，波水东流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