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

待矿长粟满和矿党委书记两位领导被押上台的那一刻。

粟满上台前，吕希元从台下轰上一群，他们是五类分子，三反分子，还有一些重大嫌疑分子。把这些失去自由的“分子”弄上台，是为了显示革命者的威风，把批斗会开得有声有色。

在开拓区，吕希元揪出的各类“分子”众多，台上容不下。这次陪绑，只选各类“分子”的典型，罪行较轻的刘宏达没排上号，安排到井下促生产。刘喜前来看热闹，没看到父亲遭毒打，他的心灵少一次伤害。

总支书记自己走上台，主动站在被绑员的旁边。

借这次批斗会，吕希元想让郑老本这个逍遥派也尝尝钢丝鞭的滋味儿，也曾暗示手下把他绑起来，但没敢下手。好在郑书记能认清形势，不用强迫，自己上台接受红卫兵造反派给他的“洗礼。”

粟满被造反派从后台提上来。他五花大绑，上有伤痕，这个昔平和的矿领导经过历次批斗后却变得威风凛凛，虽然绳索绕身，却站得挺直。和粟满一起押上台的还有牛思和矿党委程书记，程书记的待遇不算低，绑他的绳子明显松，手可以活动。清联的革命群众送上一把椅子，让他享受坐着挨批的特殊待遇。

粟满虎视吕希元，让吕希元不寒而栗。而这位春风得意的革命造反派领袖也不是等闲之辈，绪稍作调整后，变得镇定自如。粟满盯住他，他也盯着粟满，两个的心灵在较劲。

粟满：“没良心的小，是我把你拉上支部书记的宝座，我要不帮你，你还在井下搬石。你这个中山狼，也不会猖狂太久，等我翻过身，还把你打发到井下。”

吕希元：“我把老婆让给你睡，你还真他妈不留，你的组织原则哪去了？你当了矿长，还让我在开拓区当个副职，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没良心的东西，还他妈挺强硬，竟敢用眼睛瞪着我，我今天就打下你的嚣张气焰！”

吕希元递个眼，跳上台的齐运生抡起钢丝鞭，劈盖脸地向粟满打下去，钢丝鞭落到粟满的后背上，他一个趔趄，咬咬牙，又站直身。齐运生还想打，被粟满身边的“郑老本”抓住手腕，并用力把齐运生推到吕希元身边。

“郑老本”的壮举让吕希元不知所措，他把眼睛转向“郑老本”，看到“郑老本”的目光比粟满还要坚韧。“郑老本”和粟满都穿着昔的旧军装，两并肩站在一起，不像挨批斗的受难者，却像威武不屈的将军。

吕希元想让清联的将连同“郑老本”一起打，又怕指挥不灵。他还有顾虑，知“郑老本”被打倒也会很快站起来，现在让他挨皮鞭，就等于摸老虎，保不定被虎咬，到那时别说往上爬，恐怕连副书记的官职都保不住。

歪门邪道和险罪恶是一些为官者向上爬的阶梯，不管他们爬得高与低，都经不住正义和善良的考量。尽管吕希元张牙舞爪，在他的两位阶下囚面前也露出空虚，他恨“郑老本”，却向他投出假笑。

吕希元把齐运生赶下台，用高调维持会场：“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要文斗不要武斗，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批斗矿中校长牛思。

牛思个稍矮，身体稍瘦，皮肤稍皱，腿稍瘸，眼里闪出锐利的目光。他的主要罪行是要求教师重点培养有前途的学生，走自专道路，红卫兵的结论是“单槽喂养”。牛思罪行明显，最早被批斗，已经被折腾得身心瘁，走路歪斜，像一部散了架子的机械，任造反派随意敲打。

和牛思一起被批斗的还有他的老婆于慧贤。于慧贤不是走资派，也不是五类分子，她是矿医院一名普普通通的产科医生。被批斗的原因，是故意隐瞒她家在旧社会剥削穷的罪恶历史，并包庇已经离散的亲。

于慧贤和于慧莲走散后，碾转到清河市北部山镇，在镇上给一户乡村医生打杂，结识到乡村教师牛思，两经过短促的相恋后结婚，共同走进清河煤矿，过上安稳美满的生活。于慧贤只把身世告诉丈夫一个，其他不知道她有那么复杂的家庭历史。但是，任何事也逃不脱红卫兵的火眼金睛，于慧贤的家庭背景在文革中浮出水面。这位专心迎接新生命的接生婆，终于露出剥削阶级的凶残本，她又本难改，不愿待剥削成员的下落。

事实上，不是于慧贤不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妹妹和哥哥流落何方，连表妹孟慧英的消息也没有。

于慧贤在年轻时常做噩梦，梦见于慧莲在冰一样的世界里喊冷，她更加挂念妹妹，用心灵呼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