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的行李都已经运到船上去了。在十二点钟以前上去，明天早晨四点钟才开船。我

和亚丹约好在船上见面。”

“亚丹会到这里来吧，”李佩珠关心地问。

“不一定。我并没有听见他说要来。现在时候不早了，他还有许多事，也许他不来

了。”

“我想和他谈几句话，”李佩珠略带失望地说。

“那么你就向高先生说，托他转达，不是一样的吗？”龚德婉带笑地对李佩珠说，她还

以为李佩珠要和方亚丹说什么不可告的秘密话。

“好，说给高先生听也是一样的。高先生，我希望你或者亚丹到了Ｆ地以后写信给我。

倘使那边的形好，希望你们能够给我找到一个位置。我也想做一点工作，做一点有益的事

。”

“你真的要到那里去？”高志元惊愕地张开大嘴问道。他搔着发，用茫然的眼光看着

吴仁民，好像在问：一个的嘴里怎么会说出这样勇敢的话？

吴仁民默默地点着，眼里泄露出赞许的意思。

“佩珠，你真的要到Ｆ地去？那个地方太苦，你不能够去，像你这样的是不能够去

的。”周如水差不多用了痛惜的声音叫起来。

李佩珠不懂他的意思。她的晶莹的亮眼睛惊讶地望着他，她热烈地分辩道：“我为什么

不可以去呢？高先生他们都去的。

男和不都是吗？况且那里一定也有不少的，她们可以在那里生活，我当然

也可以。我也想做一点有益的事，我不愿意做一个脆弱的……爹，你愿意我到Ｆ地去

吗？”她很激动，最后就用哀求的眼光看她的父亲。

“佩珠，”李剑虹感动地望着她的激动的脸，他善意地微笑了。他温和地说话，他的声

音不再是燥的了。“只要你自己愿意去，只要你下了决心要去，我当然也同意。我相信

你，我相信你的真诚的心，我相信你不是一个脆弱的，我相信你会做出有益的事

……”他感动得说不出后面的话。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没有看见过

他像这样地激动的。他们惊讶地望着他的略带光辉的瘦脸。高志元和吴仁民对这个上了年纪

的现在开始有一种不同的看法。

李佩珠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她的父亲的身边。她靠着他的身子站在那里，轻轻地唤了

一声：“爹，”接着感动地说：“只有你是了解我的，你是唯一了解我的。”

众看见这个景象都很感动，而且高兴。只有周如水一个愁眉不展。他不敢看那一对

父。他埋下看自己的胸膛，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完了，一切的希望都消失了。他虽然在

这个房间里，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在心里他的前途伸展出去，那前途也是一片黑暗。

吃饭的时候方亚丹果然没有来，大家也不再等他了。

“你先前回家去过吗？”在席上吴仁民坐在高志元的下边，说话很方便，他忽然想起一

件事，低声问高志元道。

“回去过，”高志元短短地答了一句话，就端起杯子喝酒。

“没有来找我吗？”

“找你？没有。我在家里不过耽搁了十多分钟。”

“我想智君会来的。”

“吃酒吧，不要老是想。你明天不可以去找她吗？你陪我吃两杯酒也好。”

吴仁民也不再问话了，就陪着高志元喝酒。他想，前些时候高志元还和他在一起分担他

的苦恼，后来熊智君来了，就把他和高志元分开了。于是他在里度，高志元却在秘密

工作中生活。生活的差别在他们两个的中间产生了隔膜。

现在高志元要走了，到Ｆ地做工作去了。他不能够没有留恋，不能够没有歉意。他想用

酒使自己沉醉。但是他们并没有喝到几杯，酒就没有了。李剑虹不赞成喝酒，预备的酒不

多，不会使任何喝醉。

吃完饭，大家帮忙收拾了桌子。李佩珠第一个发觉外面在落雨。不过雨点很小，所以众

不觉得。

高志元听说下雨，就走到窗前望了一阵外面，自言自语地说：“幸好雨不大，不要紧。

而且我们的行李已经早送到船上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的天空很亮，

那一边就像在起火。”

“我看，你一时不会回来吧？”李剑虹走到他的旁边温和地问，这个晚上的李剑虹和平

也有些不同了。

“倘使Ｆ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