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天理昭彰（一）

贫苦家的事，这城里小户家可舍不得花银子雇车，只靠两条腿走。城外往往都是村里几户家一起雇个牛车进城，直接就送到地方了……”

沈瑞笑道：“老杜何不将两者合二为一。”

见杜老八不解，沈瑞进一步解释道：“你将车厢加大，可多载些，每按照路程远近收他几文十几文，一车积少成多，也不会亏。”这是他曾想过的公车雏形。

杜老八脸上虽还笑着，却已经没了热。

沈瑞知他觉得是小钱，不屑做，便道：“开始时可以只在西苑设点，生意铺开，每个坊都可以设个乘车点。后也可往各香火鼎盛的寺庙设点。老杜你也知京城数以百万计，一旦百姓习惯了出门就花几个小钱坐车，又快又便宜，这又会汇聚成怎样一笔财富？”

杜老八这才听进去了，眼中也有了光彩，只是仍道：“杜某不过在西城有些脸面，这四九城里帮派林立，不知道多少车马行……”

“自然不能霸占全城车马行。”沈瑞道，“听闻八仙居的猴儿酒乃是一绝？京城里沽酒的馆子又何其多，八仙居还不是一样闯出名号！只要你的车比别的车宽敞净，比别的车稳当，比别的车准时——任何一处比别的车强的地方，都是客选择你的理由，你比别强就比别赚得多。”

杜老八呵呵笑两声。

沈瑞笑容微敛，一本正经道：“老杜你是行家，原不必我多说——若是能将这车马行开遍京城，不知道能多探得多少各路消息。”

杜老八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随即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别说那牙是金光闪闪，就连脸上褶子都透出光芒来，“到底还是你们读书，就是比我们这样的粗看得长远！如此杜某就谢过二公子赏的这条生财路了。”

杜老八原就是锦衣卫手下帮闲出身，现在也仍在做这包打听的买卖，否则沈涟也不会找上他。他是最知道消息的价值。

沈瑞云淡风轻笑道：“原是一点书生浅见，老杜你莫嫌弃才好。”说着才伸手将那摞纸拿在手里。

细细翻看几页，沈瑞脸色也凝重起来，这护院招供了当时贺东盛刑讯叛逃管家贺祥的全过程。

贺南盛陷害沈家种种都在沈瑞意料之中，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贺南盛之所以受控于宁王，是因为先前宁王的假托南京贵之名，五千两银子卖给贺南盛一份秋闱试题。

贺北盛果然凭借事先做好的文章中了举。

科场舞弊。这一条就足以断送贺家所有子弟的仕途前程，也难怪贺南盛会就范。

沈瑞很快联想起贺东盛想害死贺平盛之事，当时贺平盛不惜拉沈瑾、乃至整个沈家二房下水以求活，而后来沈瑾再去探望贺平盛时，贺北盛与贺平盛同吃同住，像在护佑他一般。

怕是贺平盛为贺北盛捉刀秋闱文章，这才引得贺东盛要杀灭吧。

沈瑞微微沉思，一个科场舞弊足以拖贺东盛下马了，只是这件事还得挖，那个宁王的是怎么拿到考题的？南直隶上下多少官员已暗中投靠了宁王？

“这个护院现在在哪里？可能上公堂？”沈瑞放下供问杜老八道。

杜老八摸摸腮帮子上蓬蓬的胡子，道：“有些腌臜，公子还是不见的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让他当孙膑了。”

沈瑞一愣，随即皱了眉，心下不由反感，他知道杜老八这等刑讯不会只是简单鞭打，但生挖髌骨实在太过毒了！

杜老八满不在乎道：“公子爷当那是什么好吗？那也是惯折磨的主儿，贺祥送去化场时，身上就没块整个儿骨，都化成一滩泥了，还不是这的手段。某家还他的还算轻了。不过一般会折腾的都知道被折腾有多惨，通常很快就招了，偏这嘴硬，不这般也拿不到有用的供。”

沈瑞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摆手道：“这样，是上不了公堂的，私刑供，你我也要罪。”

他抖了抖那摞供，“若是贺家借此反咬一……”

杜老八嘿嘿笑了两声，颇有森然之意：“公子信不信，杜某将那丢回贺家，明这就会悄无声息的在化场……”他曲起五指到一处又迅速张开，中拟声，“噗，化成一灰儿了。”

沈瑞眉皱得更紧，“你既知道，这供岂非无用了。”

杜老八依旧笑着，眼里却是没有半点笑意，“贺家要是发现这丢了，又烂烂被扔回来，便晓得有拿了供却缺证，不知道会陆续往化场送多少灭。”

沈瑞默了一默，接道：“于是这供就不需要证了，贺家往化场送灭本身就说明这供是真的。只需要化场证明贺家送了许多尸首过去就行，而老杜你既然能将贺祥死状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化场也有你的吧。”

他眸光清冽，声音微寒，问杜老八道：“但若是贺家只将知都关起来，又或者害了却不送化场而偷偷送去别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