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3 欢欣须歌

之鱼。

沈家上次虽然大杀一通，但并未动摇多少其乡土根基，又有陆家出面保全，严家方能渡过一难。如今其家于吴地尚能立足，就算勾结羯胡，也会有顾忌。但若家业俱毁再北投羯胡成为带路党，则会完全丧心病狂，再无底线。

只是要彻底铲除一个盘根乡里这么多年的土豪之家谈何容易，星火残留便有燎原之患！

“惟今之计，还是要先掌握确凿的证据。”

有了证据在手，才能消除对严家动手来自政治层面的阻力。

钱凤亦知这一点，说道：“小郎君放心，我即刻遣往嘉兴去，追查其中内。”

“一定要注意安全，确认有无此事即可，细节不必究。”

沈哲子叮嘱道，盐枭之家凶残虐，他有体会。只要确定没有冤枉对方就好，没必要追究细节证据以摆事实讲道理。如此也能确保报员安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八万余斛米粮被运龙溪庄园内，沈家出动两千余丁，运粮车更绵延十数里，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冬以来，弥漫在沈家顶越来越浓郁的粮困霾，终于得以解除，拨云见！

虽然真正执事者心知，这一批米粮尚不足完全补足沈家粮食缺，而且名为八万余斛，但实际上只有六万多斛新粮库。但这样一大笔粮食足以安定心，只要心稳下来，局势就不会，而且其他各家也再无封锁沈家粮道的必要。

沈哲子亲眼看着那一袋袋米粮被搬库中，心总算放松下来。直到这一刻，才可以说，沈家无论是在政治时局上，还是乡土实资上，都已经彻底走出了谋反的霾，可以心无旁骛的重整旗鼓，继续前行！

往来搬运粮食的民夫也都笑逐颜开，他们的世界更加简单，衣食温饱，农桑劳作，繁衍生息。只要平静的生活不受侵扰，就有了捱下去的勇气，是世间第一等的安详。

突然，一名背负粮袋的引吭高歌起来，语调铿锵似为俚曲，周围其他听到这歌声，也都纷纷附和高歌。原本有些杂的俚曲渐渐汇聚成一个统一的曲调，闻者无不感受到其中欢欣满足的意境。

沈哲子站在高坡上，那些曲调歌词他大半听不懂，只是下意识随着曲调打起节拍。诗文风流，本就无高雅粗鄙的区别。雅到极致备受推崇的《诗经》，也是古时先民劳苦大众或忧愁、或欢乐、或悲怆的感宣泄，惟其至诚，方成永恒。

高谈阔论、志趣风雅的清望名士，未必就比土里刨食的农夫更能领略生而为的使命和真谛。或许欢愉只是一瞬，过后这些又要背负沉重的体力劳动，但下一次的欢欣高歌必然会再次到来。

穿越至今，沈哲子受到许多称赞，大多听过之后就算了。但唯独眼前这些部曲荫户因粮困霾解除而发自肺腑的欢欣，让沈哲子颇为动容，感觉这是所受到的最大褒奖。他无愧于自己身份所带来的责任，没有辜负这些民众们命家业相托的信任。

钱凤微笑着走上高坡，手里捧着卷轴账册，到了沈哲子面前后笑道：“这些新粮库，足够熬到明年开春回暖，届时粮价回落四方筹粮，可以不耽误明年农事。”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也颇感振奋，自家田产俱全，只要田亩有产出，不出数年，元气尽复。

“各庄园任事者已经来到龙溪，只要小郎君点，便将各庄所需米粮运走。”钱凤又笑着说道。

“我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叔父认为是否可行？”

沈哲子笑着说起他的设想，不再将钱粮分囤各庄园，而是由龙溪庄园统一调度，即就是将钱凤先前所用军法治家的权宜之计作为定制。

听到这个想法，钱凤倒是一愣，略一沉吟后便想透其中的诸多好处。

时下各家产业管理，其实更类同于层层负责的分封制，各地庄园俱有一套管事班子，各自经营，直接向主家负责，彼此之间互补沟通反而不多。如果能借今次粮患收回各庄园的权力，也算是沈家内部产业的一次统一整合。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在物资匮乏、技术落后，生产力不足的时下，更有利于统筹资源，力分工，更为准的进行生产。其实就是后世的农业合作社，也是沈哲子酝酿良久的一个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