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天鹅与黑天鹅

七月流火，炎夏的威势，好像一夜之间退散了许多。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即使申初时分走在晴里，也不再感觉到扑面的热。

姚欢从汴河边往抚顺坊来的路上，眼睛都不够用了。

河边也好，街边也罢，小商小贩的摊上，摆满了各种与七夕有关的好玩意儿。

银针彩线，只要买，就多送一节白白的莲藕。

摩喝乐小儿，只要买，就多送一套绸缎小衫。

大小瓜果，但凡是圆溜溜、外皮厚实些的，都被雕出了各种剪纸似的图案，比后世西方万圣节的南瓜灯，不知致有趣多少倍。

还有黄蜡熔于模子做出的水鸭、鸳鸯、乌，绢扎制的莲花灯，用粟苗、绿豆苗和小石房子做成的微缩盆景……

姚欢亲眼见了如此场景，越发明白，七夕节本是乞巧节，们举行仪式的心理渊源，在于向织求得巧技。因而，市肆里最热销的物件，都是供子与娃娃们庭院斗巧玩赏、或河上拜月放灯所用。

到了后世，七夕节却被附会为东方节，巧克力、珠宝首饰、染成暗蓝诡绿猴艳、宛如杀马特毒药色的玫瑰花儿，狂轰滥炸，与乞巧二字再无关系。

姚欢叹道，也是，现代社会，大部分物质生产活动都由机械替代，连扫地、做饭都有机器出马，谁还在乎自己有没有在月光下穿针引线的指尖功夫呢？

拐抚顺坊处的巷子，走到一座青瓦小宅前，姚欢就听到围墙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

来开门的，仍是邵先生家的侍叶柔。

姚欢十天前正式送姚汝舟来上学时，与叶柔打过道。

此世十八岁的姚欢，毕竟留着前世三十岁的姚欢的阅经验，她直觉，叶柔有些古怪——虽然张罗待客勤快周到，却有着与籍小子不太相称的典雅与清傲。

叶柔的年纪，看起来比姚欢略大，一个快二十岁的养娘还留在主家，除非配了家中的小厮。

邵先生也给童子们的家长引见了叶柔的男吕刚。那儿郎方脸小眼，其貌不扬，却与叶柔一样，言语间也带着彬彬有礼的距离感。

姚欢于是又思量着，男仆婢都是随着主家的子，邵先生如一株青竹似的，他手下的小厮和养娘，并非庸徒俗，倒也说得通。

孩子到幼儿园，除了班主任，其他的关系，也得打点好。

姚欢前世从有娃同事们的议论中明白这一点，故而今恰逢七夕节，她也是有备而来。

她向叶柔递上礼物，温言道：“方才路过帽衫儿铺，见这乞巧彩线盒子做得有趣，就给你带了一个。”

叶柔神色淡淡地屈膝，道声“姚娘子费心，这丝线真好看”，接过盒子，将姚欢让进院中石凳上坐了，退下去斟茶。

姚欢往东首那间充作课堂的大屋望去，透过支起的窗栅，可以见到孩子们扎着小髻摇摇晃晃的脑袋。

“仁，心也；义，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有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而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姚欢竖着耳朵聆听，辨出孩子们念的是《孟子》里关于善恶的论述。

她太熟悉这一段。

因为在上辈子，那个，他总嫌她只读史、不读经，便拿孟子的“学问之道而无他，求其放心而已”来考她，问她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正在做香肠腊酱鸭焖饭，想都没想脱而出：“就是，做学问要严谨，比如读史料，要读信史才放心。”

他便得意洋洋地将前几句也背出来，笑她果然缺乏基本的四书五经底子，连孟子是靠论吃饭的都不晓得。

姚欢再是常常进行自我释怀教育，奈何伤真能痛三生似的，此刻回忆到这一段，心底仍是忍不住泛上阵阵嘲讽：熟练背诵仁义礼智信又怎样，满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

“姚娘子，这是先生吩咐，要借你的书。”

端茶走到跟前的叶柔，将姚欢从神游往昔中拉了回来。

木盘上，除了一碗碧色的汤茶，还摆了本薄薄的册子。

《林氏清馔》。

姚欢莞尔，拿起书仔细地翻看。

忽地却听叶柔唤了声“先生”。

她忙抬，正撞上一副笑意浅浅的目光。

这邵先生，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姚娘子，前你来，问起素食菜肴，我说的可资借鉴之书，便是这本。你拿回去慢慢读，不着急还来。”

姚欢道：“林逋，就是那位在杭州孤山隐居、梅妻鹤子的林和靖？”

邵清颔首：“正是他。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向小园。”

姚欢接上：“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