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盗跖

脏乎乎臭烘烘的短打，它的上一任主在放牛时不慎被两打架的公牛顶死了，胸还有一个沾着血的窟窿。

纵是觉得有辱斯文，桓谭也不得不穿上它遮体，而被派来教他活的“牛吏”，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来就给桓谭行了了像模像样的礼。

“先生好。”

桓谭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如此懂礼的孩童：“小君子，如何称呼？”

“我叫刘盆子。”

少年领着桓谭穿行在俘虏营里，让他熟悉接下来的生活。

原来这刘盆子，乃是汉城阳景王刘章之后，他的父亲还是侯爷，王莽时削了爵，但仍十分富裕阔绰，是当地有有脸大族，直到遇上了赤眉……

刘盆子家兄弟三都被掳了来，而赤眉所经各郡的汉家宗室，多是昔齐、鲁、城阳、东海、楚王的后裔，一共七十多个，这些刘姓子弟过去都是上，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如今却被统统打落尘埃，成了放牛娃和苦力工。

过去对下呼来喝去的他们，如今却得伺候甚至牛，与平素绕得远远的粪打道。

“吾等归属巨刘侠卿，每要做的活，就是割喂牛。”

一把割的石镰被塞到桓谭手中，让他不由瞪大了眼。

五谷桓谭当然是分的，因为好练剑，四体也勤，然而从小到大就出身乐官世家的他，过的是贵之礼，手里持的是为天子奏响雅乐的铜椎，挺直腰杆，每一个动作都要讲究雅观，如今却得挥舞着镰刀，弯着腰与牛打道，累得桓谭老腰生疼，割时还经常将手划伤，将他心疼得不行。

对一个乐官来说，弹琴奏乐的双手，是俯仰古今的本钱。

而路过的赤眉军看到桓谭活笨拙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就喜欢看这些读书斯文扫地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一个却认出了他。

“是桓君实桓大夫么？”

桓谭一回，看到一张戴着黑帻的圆脸，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直到此下拜自报姓名：“后生名叫包咸，字子良，会稽曲阿也。”

吴啊，难怪雅言说得这么糟糕。

包咸道：“后生在常安太学读书，学《鲁诗》，曾有幸听桓大夫去太学教授乐礼。去年回乡里，在东海郡境被赤眉拘执，打到此来做活。”

同是天涯沦落，桓谭好歹有个说话，这包咸也是，虽然身上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却仍记着太学里学的学问，每天早晨诵经自如，这让赤眉颇为惊，甚至有来问他：“汝会巫卜？”

包咸怒了：“此乃圣贤之书，天下仁义大道，岂能与巫卜小道相提并论？”

赤眉们颇为失望：“巫卜还有用，你念的这些，什么仁，什么义，有何用？”

又看向纵是沦落至此，依然一副高模样的桓谭：“你会么？”

桓谭抬起眼皮：“卜数只偶。”

赤眉巨一脸茫然：“何意？说话。”

“占卜有时灵验，只是偶然巧合罢了。”桓谭依然很唯物，傲然道：“我不信巫卜。”

“那你更没用了。”

赤眉巨气急败坏地离去，只落得桓谭和包咸二，面面相觑，哑然失笑。笑着笑着，包咸却又哭了起来：“先生，遭逢这季世之道，真是大道废弛，纲常扫地啊。”

他们还不是最惨的，有几个士想跑去劝樊崇称王称霸，结果被最反感这些的樊崇降为苦力，活生生累死了。

“樊崇如此骂彼辈，汝等只抬见一王、一霸，不曾低见万千穷苦，脚踩在泥里，抬着他们。且先将苦活做够了，再与我谈什么王侯霸业！”

“此乃疾走料虎，编虎须，却不免虎哉。”听着包咸描述的樊崇，桓谭却多了几分兴趣，只感慨道：“《庄子》盗跖篇虽是道家胡编排孔子事迹，然里面描述的盗跖之辈，这世上，竟然还真有！”

过去桓谭总觉得自己是世皆醉我独醒的狂士，真，以西自诩，结果这趟遭遇，却叫他看到，自己身上，其实也有老子所说的“大伪”。

他非俗儒，某些观念偏向道家，看来这次若能侥幸生还，倒是可以在“盗跖”的营地里，好好思索一下何为“圣不死，大盗不止”啊！

桓谭还欲和包咸说几句，不料外却传来刘盆子稚而清脆的吆喝。

“桓先生，包先生，快起来，打牛啦！”

……

樊崇将刘姓皇族子弟、读书统统撵去苦力，他自己却也有很大的烦恼。

二十多万张嘴啊，七月初，相县的粮食，又吃完了！

赤眉甚至连还没成熟的粟米都打了，仍是不太够，原来去年沛地也遭了灾，将本地所有豪强打光都拷掠不出多少余粮来。

“樊三老，吾等又得走了。”

可接下来去哪呢？他们已经从兖州打到青徐，如今杀到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