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番外六 锁香檀 (1)

兄弟。

那年元宵，因齐家的儿孙和媳们都还未从外地回来，老公爷就到府与我家一起过节，祖父便叫阖府的儿孙来给老公爷磕行礼。

我照例穿着喜庆的大红袄，裹得跟个粽般，胸前是所有姊妹都有的金锁，上梳着两个圆圆胖胖的鬏鬏，用红珊瑚珠串简单地缠着——姨娘不是不想给我梳髻戴钗，可一张团团的小脸怎么看也不搭，只得放弃。

看着七妹妹一身致的洒金绣折枝花的桃红束腰长袄，鬓边婉转地垂着一支小小珠钗，秀丽的好像一只灵鸟，姨娘再看看我，懊恼地几乎想哭了。

挤在兄弟姊妹中给齐国公行过礼，上祖父和老公爷正拎着几个堂兄说问，我开始犯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往不起眼的角落处挪。

“那大红衣裳的胖丫，过来我瞧瞧。”

声音苍老清朗，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满屋的浊气，众的目光齐齐向我看来。我猛打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被推着搡着来到前面。

我怯怯的抬起，先看看祖父——祖父的神色很复杂，皱眉看了看身侧的好友，若有所思。齐老国公却很慈祥，拍着我的肥猪蹄，一句句问我多大了，读什么书，吃什么，待知道我行六时，老国公尤其高兴，连声道：“好好，六六大顺，好！”

好什么好，家中孩多，是以没有正经起名，不过按着齿序叫‘五娘，七娘’云云，玩笑的二堂姐见我和气，很少生气，就叫我‘小六’来打趣。

我是典型的窝里横，除了教育姨娘时，在外我其实不大会说话，老国公问一句我答一句，又呆又木，偏老公爷待我耐心，笑眯眯地听我磕磕的说着傻话，一旁的五堂姐眼珠都快出眼眶了——明明她才是阖府最伶俐最会说话最能讨喜欢的孩儿！

老国公临走前，还掏了块掌大的羊脂玉牌给我，玉牌通体剔透，洁净温润，我虽不识货，但从身旁伯母的倒抽气声来判断，应该相当值钱。

那后，堂姐很是尖酸刻薄地说了我几句，什么‘丑偏作怪’，什么‘这样肥蠢，简直丢尽了盛氏的脸’，连还算和气的四堂姐都不理我了，至于五堂姐，故意去和七妹妹好，时不时指桑骂槐。我心里很难过，我明明没做坏事，准确的说，我什么都没做，却得受欺负。

姨娘很高兴，连连说齐老国公是慧眼识珠，半天前她还觉得我是‘猪’，这会儿就成‘珠’了，权势和财富真好呀，什么都能改变。

姨娘问我老公爷长什么样儿，我答不上来，当时我只顾着怕了，怕不得体没礼数受责备，后来回想起来——齐老国公和祖父岁数相仿，也是白面长须，清癯中带着一威严。

可也不全一样，祖父素来不苟言笑，眼神严肃凌厉，可老国公却多了几分飘逸，微笑起来，含笑的眸轻轻一扬，宛若河岸边上流动的清风，吹拂在脸上又清爽又舒服。

我从不知道，一个老家也能这么漂亮。

顾家二舅舅也很俊美，可全随了祖父，要么不说话，一张必没好话，实在殄天物，年纪越大行事越厉害，多少四的大官见了都膝盖发软，更没敢注意他的长相了。

后来我听偶回娘家的二堂姐说，齐老国公是当年的京城美男，至今无能出其右——那气好生怅然，似是遗憾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能得见当年这位绝世美男的风。

屋里众姊妹吃吃轻笑，引得二堂姐夫十分不悦，大步穿过屏风，捉着老婆连夜提溜回家去了。

此后同在京城为官，齐老国公时不时会来府中寻祖父下棋评诗，每回来必要见我，每见我必要给见面礼——岭南的红犀角笔管，拇指大的海南珍珠，范大成制的紫云石砚台，关外雪岭的大东珠……连我爹都少见这样的好东西。

姨娘的眼睛直了，对门的邱姨娘母眼睛绿了，最受宠的李姨娘眼睛眯了起来。

“都说齐家富庶难言，果然是真的。”爹这样道，“老国公没有儿，也没孙，大约拿六丫当孙了罢。”

木秀于林，必欺负之。

好好地跳，我就会重重绊倒跌跤，堂姐来扶我时胳膊上就会被狠狠拧一把，我若喊疼，她就会故作惊讶道‘哎哟摔这么重呀’。

好好走在塘边，就会‘一不小心’跌进池里，好在池不，不过弄湿了半幅衣裙，外加着凉卧病六七，七妹妹倚在对门，笑的很娇俏。

好好在亭中乘凉，丛里就会冒出一把眼熟的弹弓，半湿的泥丸打在身上也蛮疼的，九堂弟和五堂姐是嫡亲姐弟，素来要好。

四堂姐在闺里的座位就在我身旁，有好几次我看见五堂姐跟她使眼色，四堂姐咬着嘴唇，看看五堂姐，又看看我，端着墨砚的手抬起，又放下，轻轻叹了气，低下，自顾自的对仗新作的诗。

二伯父醉心问，官儿做的没伯父大，我很感激四堂姐。

我偷偷把那方紫云石砚台包好送过去，谁知第二小包裹原封不动地又被送了回来，一起包着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