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兵发

“别怪为师唠叨，此番归楚，为师就变回了楚，你是燕，不说什么你我师徒二恩断义绝这种话，但等为师咽气前，还是不大希望能见到你的。”

“那徒儿尽量让老师失望。”

“呵呵，对了，《燕史》中，我不仅给你和李梁亭立了本纪，也给那位平野伯做了列传，但列传列传，终归没得世家来得稳妥。”

田无镜没说话，只是目光放远。

“为师我修史一辈子，史书斑驳，但总归有那么一点道道，就像是老农耕田用的那二十四节气，其实，看多了，也就是四个字——周而复始。

平野伯这，素来得你看重，为师观此行事，其实算不得一个好。”

“是。”

“但古往今来，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又哪里来得几个真正的好？反倒是那些真的坏，更是让心生好感。”

“雪海关距离此处不远，老师若是想去为那郑凡增彩一笔，徒儿可以派一队骑兵，护送老师前去。”

孟寿闻言，

犹豫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心动了的。

“呼……”

轻舒一气，孟寿开道：

“东海滔滔，前一，后一，然碧波浩渺，终其一生，最难看懂的，还是今朝。

罢了罢了，为师就不去雪海关了，一来这副骨架子已然零散，强撑着从燕京到这里，已是不易；

二来，做和修史一个道理，不能太贪心，做贪心就容易死不知足，修史贪心会发现太多事，其实早已死无对证。

我一个，纵然能修下四国史书，能修满大夏至今八百多年至今，却修不得身后一天！

既然终究无法圆满，又何必再平白地去折腾？

归去，归去；

大半辈子漂泊在外，别的没挣到，倒算是挣出了一些名气，这次回去，陈氏大概会哭着喊着来求我认祖归宗。

徒儿，你说我是认还是不认呢？

认了的话，能进祖坟，为师母亲的坟，也能迁陈氏祖坟之中。”

“徒儿觉得，这些，应该由老师自己去考量，但………”

“但什么？”

“老师一辈子修史，后观之，犹如老师立于其身前讲述，既然老师已然活在史中，何必再去计较这类俗务？”

“也是，但为师不愿意认祖归宗，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为师只是觉得，陈寿这个名字，不大好听。”

“老师觉得不好听，那大概就是真的不好听。”

“你啊你，成吧，唤来接我吧。”

“是，老师。”

楚的队伍来了，没穿甲胄，但看得出是士卒出身的一群护卫，同时，还有一辆很宽敞致的马车。

孟寿上了马车，却没急着进去，而是单手被仆搀扶着另一只手抓着马车车壁，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田无镜，

笑道；

“姚子詹曾说为师是在为后世千秋修史，其实为师一直不敢赞同，煌煌史书，就是后世之认识字，亦绝不会读史；

比起史书，们更喜欢的，往往还是那风花雪月，轶事风流。

为师修史，修的，其实是给自己看的，也是给后世，同道中看的；

吾道，注孤也，却又不觉孤也。

当世不懂我，则后世有懂我，若后世不懂我，必再有其后世之可懂我。

无镜我徒，

此话，

为师与你共勉。”

田无镜行礼：

“谢老师。”

孟寿坐着马车在楚的护送下离开了。

田无镜在原地，站了很久。

当晚，

奉新城，信骑尽出；

战争的乌云，

完全笼罩了下来：

“靖南王有令，各部兵马，各路民夫，各路粮转运，必须按抵达。延期者，斩！”

………

郭东，今年十六，古县。

古县，在燕国东部，毗邻马蹄山，晋国还在时，其地理位置，相当于虎城之于北封郡。

三年前，晋军攻燕，一路赫连家的兵马，曾攻打古县县城两个月，古县男丁，战死半数，撑到了靖南侯和镇北侯率军南门关打晋军的那一天。

古县，得以保存。

三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三年前，郭东还小，晋军攻城时，他和母亲在家，父亲带着两个哥哥去了城墙。

大哥战死，二哥残了。

战后，

父亲被县太爷提拔为古县山营百夫长。

山营的意思，就是民兵，不朝廷序列，但可以从县衙里领每隔一段时得一份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