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关中（中）

升高。

因了宋方的急躁妄为，宋家却就此将要在可见的较长时期内一蹶不振。

宋闳请辞的上书，很快得到了朝中的同意。

禁锢宋闳直系子弟出仕的令旨也随之下。

宋闳的直系子弟不多。

他的儿子宋鉴是一个，另外有两个同产弟，此三皆在外郡为官。早前，莘迩想把考核为“国中第一”的宋鉴举荐到朝中任官，被宋闳婉拒了，宋鉴现仍在祁连郡当太守。

令旨一下，这三个自分别挂印归家，且不多说。

只说宋闳。

在辞职书得到了朝廷的同意后，宋闳也不与宋羡、宋翩等打招呼，朝中的旧朋党、昔故吏们，他也没有通知，甚至把家中的婢都打掉了大半，只带着老妻一，妾婢十余，仆数十，以及装着行装的百余辆大车，於这天刚亮，出了谷西门，无声无息地还乡去了。

城外河水涓涓，岸边水丰美，野花艳丽。

天光尚早，晨风微凉。

初洒下清澈的光芒，笔直的官道上，无有踪，向前远望，红霞之下，隐约可见丘陵起伏。高大的松柏，枝叶茂盛，整齐地排列在道路的两侧，叶子被风吹动，如同哨响。

出城不久，宋闳就命卸掉了牛车上的篷盖。

他裹白帻，身著淡青色的羽衣，手捉折扇，斜倚着坐在锦榻上，时而眺前，时而顾后，状若安详舒缓地观赏着沿路初夏的风景。

一个四旬的跪坐在他的对面，是他的妻子窦氏。

窦氏无心看甚么景色，从出城前开始，她就一直面色不愉。

终於忍不住了，窦氏对宋闳说道：“你请辞就请辞，归乡就归乡，不告知你的故吏们来送也随便你，好歹临走前，给家里的子侄说一声。连子侄们你都不说，这算甚么？逃难么？”

“既然归乡，就归个净。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的，成何样子？给子侄们说一声？怎么？还嫌咱家的脸面丢的不够，要让王都的士大夫们，再瞧一回咱家的笑话么？”

“……，朝廷的旨意已下，黄，……唉，黄眼看就要受刑了，我知你与他感，必是不忍观刑，你不肯告诉别的子侄你今回乡，总是要告诉黄的一声吧？这一别就是诀别，你总是去见一见他的吧？听听他有何遗言，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连黄都不说！”

窦氏的眼里含了泪水。

宋闳默然了片刻，眼眶也不觉湿润。

不管他最近一段时期以来，对宋方有多少的不满，到底宋方是他的从子，可以说，他是看着宋方长大的，两间的感，确如窦氏所言，也曾经是很厚的。

宋方才出生时，皮肤甚黄，故得小名黄。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渐渐长成骑竹马的少年，又成喜好结轻侠、剑客，豪气横露的青年。以乡议上品仕以后，宋方展露角，以果毅扬名，数年之间，其名就传遍了陇州。曾几何时，宋闳把宋方看作是了宋家的接班。

“可是，怎么就成了这个结局呢？”宋闳喃喃地说道。

宋方的父亲死的早，他小时候，没少受窦氏的照养。窦氏对他的感也是很的。

窦氏哽咽地说道：“我的黄啊，我的黄啊！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外边闯了祸，你害怕家里长辈骂你，偷偷地跑到我的屋里，躲在柜子里，藏了整整半天！我的黄啊！你还记得么？你那年成亲，你与你的新，拜在我的榻前，那会儿我是多开心啊！我的黄啊，我的黄啊，我再也见不着你了。”语转怨毒，说道，“都是那个莘阿瓜害你！你放心，咱家早晚为你报仇！也好叫你死的瞑目！”又抽泣起来，说道，“也怪你这个没用的阿父，救不了你！”

宋闳怒道：“甚么莘阿瓜？什么报仇？你听谁说的！休得胡言语！你也盼着咱家覆族么？”

宋闳从来不对窦氏说政事，窦氏是从别那里听来，宋方之所以狱，乃是因为莘迩。

窦氏说道：“一个侨寓的卑贱小，我不知你怕他些什么！他做的，咱们连说都说不得了？”

莘迩如果手里没兵，外边没有麴硕、曹爽与他结盟，纵是左氏与令狐乐再信任於他，宋闳自也不惧。可他帐下有兵，又有强大的盟友，宋闳又如何能不对他一再退让？

唯是此中言语，宋闳不想，也懒得对窦氏讲。

“你不要再说了，听我吟诗与你罢！”宋闳打开折扇，轻轻摇动，作洛生吟，曼声道，“鸾鸟凤凰，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坛堂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这是屈原《九章》中的四句。露申、辛夷，为两种香之名，宋闳以此代指宋方。鸾鸟凤凰、燕雀乌鹊，不言而喻，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莘迩。

窦氏亦是读过屈赋的，抹着眼泪，纠正宋闳，说道：“你诵错了，是巢堂坛，不是巢坛堂。”

宋闳悠闲赏景的仪态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