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安异闻录(9-10)

苏夜白在书斋中连续作画数，只觉得心神劳顿。

这偷闲，便信步至城中最是热闹的“忘忧茶楼”，想听一听近声名鹊起的说书“奇方居士”讲书，权作消遣。

他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清茶。

只见那茶楼正中的高台之上，一位神矍铄的说书先生，正醒木一拍，朗声言道：“列位看官，今不讲前朝旧事，单表一桩就发生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格物书院里的新鲜奇闻！”

“要说这格物书院，那可是咱们霖安府的文脉所在。可您知道，这书院里，最奇的是

什么？非是那藏书万卷的阁楼，也非是那学富五车的鸿儒，而是它大门之旁，那尊自建院之初，便已立下的上古神兽——獬豸的石像！”

“院志有载，此兽有灵，能辨是非，善断曲直！若书院之内，有天大的冤屈，它便会对天长啸；有颠倒的黑白，它便会怒目圆睁！其声如雷，其目如电，用以警示世。这事儿奇就奇在，这尊神兽它已经足足沉默了百年之久！”

“可就在前不久，这百年的沉寂，却被一个子给打了。”

话说这书院之内，新近来了一位学生。此一书院，便引得称羡。观其仪态，如闲云之孤高；闻其才，似初绽之兰芳。

然，列位看官，谁又能知晓，在这般美好的皮囊之下，其真实身份竟是一只修行有成的‘面鹄’？

这妖物，有三桩特：其一，天慕强，最喜攀附权贵；其二，心怀妒恨，尤忌间才子那份发自肺腑的从容与风骨；其三，吸食怜悯，能将他的同，化作自身的修为。

更有甚者，能吐一种附骨的‘污墨’，专门用来玷污那些它所妒忌的清白之。

而在这书院之中，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学子，姓孟。此，无显赫之家世，唯有苦读之坚心；无玲珑之舌，唯有孤高之品。他沉默寡言，家境贫寒，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与那面鹄所慕之‘强’、所妒之‘巧’，截然相反。　　“列位，这正邪一相逢，它不就得出事儿了吗？”

“果不其然！那面鹄，为夺一份本该属于孟生的嘉奖，便设计了一场构陷。　　她于众目睽睽之下，佯装被孟生所冲撞，随即是‘扑通’一声，娇弱倒地，未语泪先流，指着那百莫辩的孟生，泣声啼诉：“光天化之下，意图侮我清白！’”

“您瞧瞧，这话说得有多狠！当时在场的众，哪里还分得清青红皂白？就在这混之中，那面鹄，悄然地向孟生吐出了一‘污墨’。”

那墨汁在空中化形之后，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唰’地一下印在了孟生的胸，成了一块洗不掉擦不去的污渍，还散发着淡淡的恶臭！

这孟生是百莫辩，千言难诉！那周遭的指责，如针刺耳；那四下的非议，似利刃穿心！他本是寒门出身，身后是老母的殷殷期盼，身前是恩师的谆谆教诲。　　“列位，您想啊，这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一个功名吗？他心里清楚，若因这桩无妄之灾而被书院除名，那便是上愧对祖宗，下无颜见乡亲！思及此处，他只能是打落了牙，和着血

往肚子里咽。”

那孟生面色惨白，对着仍在啜泣的面鹄，揖了下去，声音涩发颤：“今冲撞了喻姑娘，是在下一时失仪，绝非有意……千错万错，皆在孟某。姑娘雅量，恳请……恳请海涵。此事……能否就此作罢？”

嘿！他这一退，本想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哪曾想，他退的这一步，恰恰就退进了那妖物张开的罗网之中！在他这儿，叫委曲求全；可在面鹄的眼中，这便是畏罪心虚的铁证，更是助长了她的万丈气焰！”

那妖物一见孟生服软，哭声骤停！

她猛地抬，一双泪眼里竟出刀子般的寒光：“作罢？你好轻巧的一句话！我一个儿家视若命的清白，在你中，竟是能随意作罢的玩意儿？！”　　“列位，此言一出，那可了不得！围观的众本就偏信了她，如今更是群激愤，那指责之声，是一高过一，一句狠过一句！都说他‘毫无诚意’、‘罪上加罪’！而那孟生胸的‘污墨’，在吸食了这无边的冤屈与非议之后，颜色竟变得更更黑，如同千年沉冤，再也洗刷不净了！”

自此，所有的都认为他胸的污渍是不洁内心的外现。他和他的友，数次前往书院门外的獬豸石像前，是三步一叩首，九步一焚香，叩首喊冤，祈求神兽能够明辨是非。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地祈求，那尊石兽，始终是死气沉沉，满身尘埃，未曾有过半分的反应。书院的院长，也将此作为理由，对孟生的申诉不闻不问，只说道：“神兽尚且无言，可见此事未及冤屈之境，不过是学生之间的寻常纷争罢了。”　　为了维持书院的安稳，院长最终将喊冤的孟生驱逐出了门。

那面鹄，可说是大获全胜。

一时间，是名利双收，风光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