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41-42 [第六卷])

通’。”将四的质疑、错愕、不以为然看在眼里，淡淡一笑：

“尔等若不信，不妨一试。施展凝功，我便知谁会向我动手、如何出手，谁不会……在数息前，早于脑海中走过一遍，历历在目。”

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荒谬到难置一词，简直难以吐槽。蓦听一声断喝，余音尚未全落，倏忽顿止，樊轻圣不知何时已至僧处，在他笔直伸出的手掌前身子后仰，瞠眼歪的姿势可笑之至，反而令难以笑出。

怔然间，石世修忽打了寒噤，察觉靴底的踏地之感由软转硬，冻气渗，直透骨髓，正是张冲潜运劲的征兆。

高大微佝的黑袍道却未出手，寒功竟稍凝即撤，顺着他瞠大的铜铃眼望去，赫见僧背在腰后的左手戟出食指，指尖所向，正是张冲。

“我的凝功能见未来之事。”游方僧悠然道：

“短则数息以前，用以预测敌出手；长的，便是真正的未来了，偶尔也能见到过去。尔等的生便如一帧帧图画般在我眼前掠过，有时简单明了，一瞥之间即能看懂，有时则难以廓清，连图画都称不上，就是个念而已。”众始知他昨随预言，究竟缘何而来，但仍是半信半疑，遑论理解。

◇◇◇

“……我后来才知，

圣僧之谓凝功，乃是一门名唤‘凝功锁脉’的异术。”

石世修恐少年全无概念，殷殷解释。“此术发挥到极致，便如当将我四凝于原地一般，连雨滴落尘都能轻易冻结，锁限之中诸物皆凝，难以动弹。”

耿照不好意思说“我知道”、“我遇过几次”，又怕装得不像，被白衣秀士窥端倪，只好端出匠追根究底的架式，抚颔沉吟：“那肯定不是以内力冻结的，不知是什么原理？”

“我不知道。”

石世修倒是十分坦诚，完全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道：“但圣僧曾说，锁限是‘无我相’高手的自我展现，他凝功的特征是润物无声，并不直接限制敌的行动，一经施展，便能看见对手数息后所为，也能提前感知危险，比径直锁敌可怕得多。

“那在游云岩上锁住我等四，是因为非如此不能无伤，而圣僧早已预见此番相遇，乃至预见之后将发生何事。他刻意拖到最后一刻才来，宿命仍不可避、不可改，从预见的一霎即成事实，无论如何逃避，终究是要发生。”

◇◇◇

四之中最早回过神的，居然是诸葛残锋。

“大师，小犬与我不睦，离家多年，音信全无……”

如哑铁般寡言的初老汉子握紧了拳，罕见地露出一丝踌躇。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知晓答案，咬牙垂首：“是不是他在外，惹上什么麻烦，才——”意识到此问是建立在“比张冲死得早”的前提之上，不问手足先问逆子，令他益发汗颜，垂得更低了。

黑袍道冷哼。“指不定你们都活过了一百岁，我九十便死，也不屈枉。这么想的话，你家那小王八蛋也能活到七十好几，不算短命。”诸葛知他面冷心热，过往忧心竖子时，总是张冲陪他饮酒，对于老兄弟的宽谅更无颜面，忍愧闭眼，只求僧示下天机，挽救独子命。

“……他不恨你。”见诸葛残锋愕然抬，游方僧悠悠说道：“只是尔父子并未发觉，尔等有多相像，一般顽固，一般骄傲，谁也不肯先低。”

噗嗤一声，居然是张冲笑出来，见诸葛投以讶色，恻恻道：“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这和尚有点门道。”石、樊也为之失笑。

僧对诸葛残锋道：“记住你对子将失的心，待他回转之时，便知该怎么做。白鼎派便无尔父子，也不会就此灭亡；况且亡便亡了，那又如何？”

诸葛面上晴不定，显然内心不无挣扎。樊轻圣却鼓掌大声叫好，他若

是曲意逢迎，借此拍僧马，此等心思固然不堪，考虑到争的是“凝功锁脉”这般玄奥异术，倒也还罢了。

偏偏这厮是发自内心地看不起门户传承、宗族兴复等旧观念，恨不得武林各派原地炸，武艺突壁垒之限，恣意流；奉强者为尊，再不用管世故，送往迎来，拳大就是硬道理云云。

后者张冲或不反对，但身为“斗雪道迹”嫡主，无论如何是不能同意前者的，与石世修齐齐投以怒目，樊轻圣却全无理会的意思，旁若无地笑完，突然神色一锐，对僧扬眉道：

“你说你拖延到最后一刻，终究还是来了，盖因宿命不可违，从预见的那一刻起便已无可转圜……意思是说，你必将衣钵给了我们其中之一，是也不是？来渔阳探访故旧、刻意迟上游云岩，都是你对‘宿命’所做的挣扎，只不过注定徒劳无功，对不对？”越说越发张狂，眦目欲裂，几欲笑出。

其余三想起游方僧对他说过的预言，不由一凛。

——我同你没甚好说，你还是出家罢。

“宿命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