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17-20 [第三卷])

舒意浓执意驰赴浮鼎山庄、以致鸣珂帝里的援军被歼一事，算是给须于鹤逮着借，就算那厮不作妖，帝里之主莫宪卿也未必能善罢甘休。

万一两家私下串连，再加上对天霄城扩张势力、擅领地有所不满的烟山北望和明霞落鹜，四家全冲着玄圃舒氏来，盟会徒然为作嫁而已，得不偿失——这将是最糟糕的事态。

天霄城手上既无梅少昆，缺乏拉连龙野冲衢和双燕连城的资本，为避免天秤倾斜，当务之急，须避免行云堡高氏在须于鹤的主导下，与鸣珂帝里莫氏站到一边；比起铁马金戈、

动员军势，台面下的合纵连横毋宁才是真正用兵处。

舒意浓在向墨柳先生与耿照自白之后，便以鹰书飞报常驻钟阜城的家臣“剑浮酒叶”阙松，让他尽力游说莫氏，以争取莫宪卿的宽谅，同时留心须于鹤有所行动，预作提防。

钟阜地处渔阳水陆通要冲，是靖波府以北最繁华的大城，七寨分布虽广，在钟阜左近均有物业，考量到生意上的联系调度，多将营运中枢设于此间。说到合纵连横的一级战区，钟阜城内觥筹错的筵席间，没准比武林的刀光剑影更激烈。

行云堡高氏老早就迁到更南方的靖波府去，老巢都不在渔阳三郡里了，须于鹤不管有何图谋，都得先回靖波府一趟，请示家主和称“大爷”的富商林罗山，然后再北返钟阜进行运作，“时间”对他是最不利的一环。

出身央土南方大埠号禺城的豪商林罗山虽不通武艺，却持有行云堡多数营生的大，尤其堪称高氏命脉的钱庄全在这位“大爷”手里，经林罗山大刀阔斧地改造体质、易名为“艮昌号”的廿七家钱庄铺子遍布北关和央土北方，称北域第一大票号，如通宝钱庄等本地老字号皆非敌手，近期甚至隐隐有进东海之势；说他买下行云堡虽不中听，毕竟与事实相去不远。

林罗山行云堡后，慷慨地将镖局的生意给须于鹤打理，某方面来说，他才是须于鹤真正的东家。料想须于鹤也没胆子绕过大爷自把自为，不得不将先手的机会让与天霄城。

“剑浮酒叶”阙松在天霄城“柳叶银镝”四大家将中居次，但无论出身、年纪或武林声望，均在首席的墨柳之上，钟阜城也算是阙家的地，真要遇上了，须于鹤讨不了便宜。

钟山阙氏在百年前乃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武门，不幸家道中落，以祖传的飞剑绝技投靠玄圃舒氏，直到舒焕景继位、与老臣展开激烈斗争那会儿，始终不上不下的阙松当机立断，与舒焕景站在一边，遂得新主重用，从此飞黄腾达，重振阙氏家声。

若说墨柳是天霄城表面上的运筹之，那么实际在内政外上撑持着玄圃舒氏的，自是这位阙二爷无误。

姚雨霏当家时，掌管钱粮的阙松常被她各种无理的要求搞得焦烂额，此时便由墨柳出面周旋，名曰进谏，实为吵架，多少阻了些无益花销；而舒焕景掌权之初，犹惦念着被墨柳当众折辱的旧事，主从间心结难解，多亏阙松从中斡旋，才得相安无事。墨柳孤高淡泊，阙松知所进退，两谈不上，不知为何却颇有默契，总能配合得天衣无缝，齐心

为主家效力。

宝箱既开，墨柳先生当场便与少城主合拟了密信，让阙松易守为攻，积极联系，并开始着手筹备七砦盟会事宜，算是吹响了天霄城反击的第一声号角。为防鹰书被截，信中并未提到如梦飞还令，只说少主与首席商议停当，事不宜迟，敦请速办云云；经浮鼎山庄与放鹰寨一役，鸣珂帝里也有了加反天霄城阵营的理由，这封信的内容解读为天霄城绸缪自保，先发制，恁谁来看都是再合理不过。

阙松是反对驰援浮鼎山庄的，舒意浓别无选择，无法回应阙伯伯的苦劝。把舞台拉回他擅长的外斡旋，授予帅旗，勉其发挥，也不无示好的意思；事成之后再重赏厚赐，歌功颂德一番，应能略挽这位家臣次席的颜面，消除他心中的芥蒂。

而解开谜团的少年也没闲着，得主首肯，将盒内绒衬小心剥除，终于找到锁的埋设处，撬开盖板，将锁芯构造速写下来，做为绘制密钥蓝图的依据。

小姑姑百无聊赖，一个静静坐了会儿，忽自蒲团起身，小声说道：“我回去啦。”舒意浓回过神，见她撇下剑仙图径自行出，颇觉诧异，扬声道：“等阿根弟弟画好图形，一会儿我让司琴把画送回去。”小姑姑娇躯一绷，像给活活喂了把死苍蝇，举袖掩玉靥青白，片刻才嚅嗫道：“我……我不要了，你……你留着便是。”跫音细碎，逃命般出了石室，仿佛那幅画在身后张牙舞爪，兀自紧追着她不放。

舒、墨相顾无言，换了个会意的苦笑，墨柳先生将拟好的稿收袖中，推案起身。“我也去了。待会儿誊好书信，还请少主速来用印，今内便要送出。”冲耿照一颔首，没等他开声便即追出。

按他的脚程绝对能赶上小姑姑的，耿照听见脚步声在拐出石室后便慢下来，显然青袍客无意与小姑姑并肩，一到能看见她背影的距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