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存盘失效后(27-31)

“我一直以为……”他过了许久才张开嘴，打了那死一样的静寂：“只要我对你足够好，你就能不讨厌我……”

他的嗓音沙哑的过分，让想到了碎的东西，和他此时一样，像是难过得要碎掉了。

我不再继续看他了，因为此时我发现，每次伤害他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开心，因为我知道这个对我的好都是真心实意，报复一个真诚的，永远比报复一个虚伪的要更让痛苦。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怕你讨厌我，伸出手来的时候我的手心在冒汗，我偷偷地在裤子上面擦了又擦，害怕你在握上来之后会摸到我的汗水。”

“虽然我觉得你很有可能不会回握住我的手，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来抢你东西的强盗……”他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哽咽。

“你当时抓住了我的手掌，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当时我好开心好开心，我想我一定要对你特别的好，要真的成为你的家。”

“我以为，哪怕你永远不会喜欢我，起码也不会讨厌我。”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了，我可以顶着大太阳出去帮你买你喜欢味的冰棍，哪怕你不会吃，在化了以后丢进垃圾桶，我可以在考试前熬夜帮你画重点，哪怕你不会看，还嫌我多管闲事。”

“你说你不想学校里面的同学觉得我们之间关系很亲密，我就尽量不去找你，我没有想去抢你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那就

都是你的。”

“我只是想你不要讨厌我而已……”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清楚我喜欢你，但是你一直都装作视而不见，从来都不屑于给我回应。”

“没关系的，我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了……”

——

一直在十岁之前，楚琅都在跟着母亲流，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在喝大了之后就会控制不住脾气，这个时候他和母亲就会成为他发泄绪的对象。

他时常看到眼眶乌青，嘴角流血的妈妈的模样，醉酒的父亲可怕的要命，他不敢去帮妈妈，只能跑到外面去找别去拉住失去理智的父亲。

有一天，爸爸喝醉的时候妈妈躲起来了。

这一回挨打的变成了他。

拳真的好痛，砸下来的时候他只能闻到自己鼻腔里面的血味，妈妈躲在仓库里，他想她此时应该在看着他，看着父亲在动手打着他，然后瑟瑟地发着抖吧。

再后来，妈妈在爸爸喝醉以后就再也没有躲起来过。

爸爸和妈妈一起开了一家饭馆，因为爸爸酗酒之后的烈脾气把客都吓走了，毕竟没想和一个动不动就对挥拳的力狂共处一室。

而他和妈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这种折磨。

再后来妈妈就带着他搬走了，但无论搬到哪里父亲总会找来，妈妈不敢盘店铺，就只能在外面摆摊，她租了一个小小的厨房，晚上的时候他就和妈妈蜷起来一起睡在厨房里。

眼睛一睁是油烟味，一闭也是油烟味。

正常许是难以忍受，但和同父亲在一起生活相比，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的衣服总是很脏，身上还有难闻的油烟味，没有愿意和他做朋友，他的同桌换了好几个，理由都是难以忍受他身上的味道。

在同龄鄙夷的眼神中，他开始憎恶那个他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小小厨房，也开始憎恶着油烟味的妈妈。

放学的时候，他回到家里，将校服上衣脱了下来，全部都浸泡在洗衣里，妈妈端着菜篮子走进来对他道：“怎么在洗衣服，放在这里妈妈一会帮你洗，先出去写作业去。”

他一言不发地洗着衣服，直到妈妈满是皱褶的手按在了他的洗衣盆上面，他顺着那双可怕的手往上看，只看到了一张憔悴的脸。

眼泪开始汹涌地流了出来：“妈妈，我们能不能租个房子，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妈

妈却只用一双哀伤的眼睛望着他，摇了摇。

他知道妈妈在害怕。

他突然又不憎恶妈妈了，如果可以，他想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妈妈，妈妈也不用害怕了。

但光在痛苦里总是会被不断地拉长，他每一天都对着柱子踮起脚画自己的身高，希望能够一夜之间就变成顶天立地的大。

他没能一夜之间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但这个顶天立地的大出现在了他和他妈妈的生命里。

妈妈没有钱保护费，摊子被几个无赖盯上了，一咬定几天前在妈妈这里吃东西吃出了肠胃问题，让妈妈赔钱。

是一个叔叔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个非常厉害的叔叔。

妈妈抚摸着他的脸：“小琅，我们要有家了，你一定要争气。”

终于可以不再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