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1-18)

九辞刀已在手，脚尖一点墙根，身形斜飞闪避，反掌一推，气劲四散，落叶翻飞如刃。

巷内两未发一语，却是招招取命，刀锋错间，火星迸溅，砖墙皆被划出痕痕。

九辞心微震。来者招式准狠辣，无一招虚式，显是与他受过相同杀伐训练。

他知此难缠。他是死士，本不畏死。可他是魏辞川的死士。

杀伐决断的镇南王因为“王妃”的关系，对死士暗卫有着柔软的一块。

一般主子对死士的要求向来是“誓死达命”，可他的命令却是，“主上命为先，暗卫命为次，任务得失，居其后。”

这样的作风在其他眼底或许就是个笑谈，然在他手下，死士皆心甘愿赴汤蹈火。

九辞亦然。

他翻身再战，刀起之际，忽觉脖颈一凉。

只差毫厘，他就要身首分离，所幸他反应迅速，往后跳闪，躲过一劫，此时此刻，那一家三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九辞一咬牙，丢出了一把暗器。

他的敌手正要躲闪，却发现眼前烟雾缭绕。

等到他能睁眼，眼前哪还有九辞的身影？

“懦弱鼠辈！”那恨恨一声啐骂。

同一时间，那一家三则已穿无名宅院的后门。

庭院静谧幽，朱红大门紧闭，院墙皆以青砖铺筑，院内石径净扫无尘，两侧雕花格窗间植有修竹与寒梅，错落有致，曲水流转。一路行至内院，皆可见水缸迭石、玉树临风，不张扬，却贵气内蕴，皆出自工良匠之手。

行至垂花月门前，那男子快步上前，对门前守卫低声道，“小的王希，带来了‘走失猫’的消息，还请您通传一声。”

一听到‘走失猫’三个字，那侍卫脸上神色颜色，略一点

，转身内。不多时，便有一掌事来领，将他们一路引至主宅正厅。

门扉推开时，正厅灯火微明，香炉袅袅，一坐在太师椅上，身穿墨色长袍，气息沉而寒。

那面前垂落卷帘，瞧不清楚面貌，显然……身份尊贵，不容直视。

那听闻脚步声，不语不动，唯有右手的指节，轻扣着扶手，一下一下，如同水面滴血。

那对夫行至榻前，连同孩子一并跪地伏身，男子低声道：“回禀主，今特意拦车，只为一探虚实，谁知运气不错，犬子瞧清了，那走失猫竟然与那镇南王在一块儿，很明显是叛变了！”

砰——

那重拍扶手，那太师椅扶手应声断裂，在他手掌心的一截木，被紧握，化成了齑。

12.至死方休

帘幕后的男始终没有开，跪伏在地的一家三也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尽数收敛。空气中的沉默像一无形的猛兽，潜伏在影之中，爪牙贴骨，冷冽得令发颤。

良久，帘后终于传来低语声，声线压抑着翻涌的怒意，宛如寒枝承雪，咯吱作响。

“取画像来。”

“是。”立于侧旁的近侍立刻躬身领命，步伐极快。

那名为扶光，自幼在主子身边长大，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扶光手脚俐落地取来画卷，恭敬双手捧呈，在帘内男子点后，将画轴展开，平铺在跪地三面前。

画中子一袭素衣，容颜清绝，眉眼似冷星敛霜，神色冷然孤傲，却不失柔韧坚定之姿，恍若不食间烟火的月下仙。

扶光将画像递至孩童面前，蹲下身，声音和缓，却藏着一丝无形压迫：“你仔细看看，今车中之，可是她？”

孩童怯生生地抬眼，望着那幅画卷，脑中浮现方才车帘掀起的瞬间，那子的侧影如雪中一缕光，难以忘怀。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

“是她……她好漂亮，像仙子一样……”他声音细如蚊鸣，却坚定。

这么漂亮的姑娘，他一回见，不可能认错。

帘幕后那一震，声音再度响起，带着难掩的颤意，“她……当真与镇南王亲近？”

咬唇，声音微颤，低首回道：“民斗胆望了一眼，那走失猫与画中无异，举止温顺，眉目间不见抗拒……甚至，甚是亲密。”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连灯焰都微微一颤，明明房中烧着炭火，却依旧让瑟瑟发抖。

男子声如冷霜坠瓦，再三确认，仿佛想要得到不同的答案。

“她当真……无半点挣扎？一丝也无？”

沉默良久，终是点应道：“……是。”

这一字，似断弦残箭，割心肠。帘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孩童的肩轻轻一颤，被母亲护在怀里。

“下去吧。”男子语气冷淡地一挥袖。三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后迅速退下。

帘后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