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2)

得多余，他叉着双脚站立。黑色外套、黑色鞋子，每一样都显得老旧，散发出一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如的廉价感。他的脸色难看，从鼻子到下颚布满细密的皱纹。年龄看起来约莫是三十岁后半，或者是更大一些。左手随意在外套的袋里，右手的细长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懒洋洋地抽着。一缕细细的烟雾在路灯光芒的照耀之下，幻梦似地缭绕飘散。

丸之内一带明明是禁烟区，我下意识地感到不耐。对方或许不知道吧，或者是压根儿不在乎那些社会规范。

我的目光离开那名男，突然想到腐野小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可能会冷，于是打算伸手将围巾从脖子上拉下来借她，这时腐野小姐在我耳边喃喃喊了声：“爸……”

这道聋音足我活到现在从未听过的甜腻，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她陡然间加快脚步，有如一道冰冷的风掠过我身旁。

黑衣男缓缓抬起，脸上毫无表，和刚来到餐厅时的腐野小姐极为相似。他朝跑过去的腐野小姐点示意，然后冷不防地看向我

这里。

两颗黑色眼珠空而无神。视线对上的刹那，我背后窜起了一阵寒意。男兴趣索然地像是看风景瞥了我一眼，夹在细长手指问的香烟落圣地面，他用鞋尖慢慢地、执拗地踩着，火光早已熄灭的香烟被夹在男的鞋子和路面之间，像是发出惨叫般被踩烂。宛如内脏外露的小动物尸体，香烟的燥褐色烟叶被狠狠地抹在路面。一阵风吹起，褐色烟叶便飘然随风起舞。

男的鞋尖好不容易离开香烟，随后视线转向腐野小姐。他大大地皱起眉，表彷佛在说你很冷吧，接菩将自己身上的老旧外套脱下。外套下仅穿着一件袖子拉得长长的长袖衬衫。单薄的穿着光看就觉得会感冒，男却毫不在乎地将外套披在腐野小姐的肩膀上。腐野小姐彷佛将至今我们的对话及聚餐的事一下子全都忘光，她只是依偎着男，像是埋在枯瘦的胸膛般慢慢地向前走。我错愕地目送他们离开，此时男突然转过，仿佛向我道别似地轻轻扬了扬下颚，我也不明所以地低下回礼。

晚一步爬上楼梯的前辈伸长脖子看向那两，他对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说：

“怎样？？那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小白脸吗？早知道刚刚也问她这件事就好了，难得我今晚是失礼的醉汉。喂，尾崎，你有没有被那个狠扁一顿？”

“……不，不是那样的。”

“咦？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好像是她的父亲。”

“什么？”

“因为她都说了嘛。”

“说什么？”

“没事……”

我纳闷地思考着。

刚才宛如一只兔子穿过我身旁的时候，腐野小姐那不可思议的甜腻声音确实是这样低喃。

爸……

怎么看都像是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会叫那个男爸爸？和我的父亲相较之下，简直是无可比拟的年轻，大概和我们部门的部长差不多年纪吧。不过乍看之下虽然年轻，但像他那种不像上班族、在我周遭较少见的类型，我似乎也难以准确看出年纪。

话说回来，怎么有父亲会在餐厅外一直等到儿众餐结束呢？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明明不知道何时会结束，却仍然在我们欢谈期间，始终茫然地抽若烟等待吗？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最主要是两相依偎离去的身影，看来总觉得有莫名的温暖，宛如在冥阁之中微微发亮的香烟火光。若伸手碰触，理所当然是炙烫的。那温度究竟是什么

，我完全不明白。想要细细思索，却只感到背脊越发冰凉。

这一晚，我和前辈他们道别并搭出租车回家后，凑巧在玄关处碰到父亲。父亲看来刚洗完澡，平常威严的父亲穿着直条纹睡衣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我轻声地表一下。“我回来了。”

父亲站在走廊看着我，然后皱起了眉。他只要一看到我，便会反地念几句，这一天晚上也是如此。

“又是聚餐啊？看也知道，和因为工作而晚归的表不同。”

“是啊，不过这也是一种流。”

“老是一副学生心态，你差不多该有自觉了。”

“嗯。”

我带着笑容点称是。

同时，胄也感到一阵萎缩。

根本不管是否努力，一点都没有想要认同儿子的意思。

黑暗的绪充塞胸，我久久伫立在玄关处。沁的醉意顷刻间全消，在那个瞬间，耳畔不知为何响起了一道声音。

（爸——）一下子又教回想起那个甜腻的声音，以及恍如幻梦的话语。

（最差劲了——）腐野花带着怜悯看向我的细长眼瞳也随之而来，还有披着老旧外套离开的背影，一幕幕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两个是父吗？是父吗……挫败感缓缓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