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们家那盏昏黄的、蒙了一层油污的吊扇。
妈妈看着那条鱼,又看了看地上那滩已经渗进地板革缝隙里的、脏兮兮的水渍,眉
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抱怨。她只是挽起袖子,把那条鱼拿起来,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刮鳞片和开膛
肚的声音。那声音,混杂在水龙
“哗哗”的流水声里,显得沉闷而又利落。
我能感觉到,刘姐那番话,像一颗小小的、带着泥沙的石子,掉进了妈妈那潭看似平静的心湖里。它没有激起什么巨大的
花,却让那原本就已经很浑浊的湖水,变得更加看不清底了。
那个星期三的傍晚,妈妈从单位回来,脸上带着一种我熟悉的、压抑着的疲惫。她一进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走进厨房,而是把她那个布兜,放在了饭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出神。
“妈,今天怎么这么晚?”我一边写作业,一边问。
“嗯,”她背对着我,声音从水龙
“哗哗”的流水声里传来,显得有些模糊,“临时开了个会。”
她淘好米,把电饭锅的按钮按下去,那盏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然后,她才转过身,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我。
“明天晚上,你跟我出去吃顿饭。”她说,语气很平静。
我抬起
,看到她脸上有一种我熟悉的、压抑着的疲惫。
“市里教育局的领导来了,”她没有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提任何
的名字,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饭局安排在新世纪酒店。”
第二天下午,妈妈很早就从单位回来了。她没有做饭,而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近乎于仪式的准备。她先是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很久的澡。然后,她拿出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崭新的衣服。那是一件黑色的、样式很简单的羊绒连衣裙,领
和袖
,都镶着一圈细细的、白色的蕾丝。
她站在那面小小的穿衣镜前,给自己化了妆。她甚至还用那种需要用火柴烤一下才能用的、黑色的眉笔,仔仔细细地描画着自己的眉毛。镜子里那个
,很漂亮也很陌生。那身
色的衣服,让她显得比平时成熟、也憔悴了很多。 我们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妈妈没有骑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而是带着我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新世纪大酒店是我们县城里,唯一一家名字里带大字的饭店。它就坐落在县政府的斜对面,是一栋六层高的、外墙贴着白色瓷砖的小楼。楼顶上立着几个巨大的、红色的霓虹灯招牌,在傍晚那片青灰色的天幕下,一闪一闪的,像一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怪物的眼睛。
我们被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高个子的迎宾小姐,领进了一个名叫“牡丹厅”的包厢。
包厢很大,里面摆着一张巨大的、可以坐十几
的圆形餐桌。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已经摆好了一套套崭新的、用塑料薄膜封装起来的餐具。
吕叔叔和他的客
们,已经到了。
包厢里烟雾缭绕,一
混杂了酒气、饭菜香和浓重烟
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吕叔
叔正靠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和身边一个我不认识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
谈笑风生。那个男
看起来很斯文,不像个官员,倒像个大学老师。
看到我们进来,吕叔叔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笑着,对他身边的
说:“说曹
,曹
就到。”然后,他才站起身,很自然地,朝我妈妈伸出手。
“程蕾,来了啊。”他的语气,既像是领导对下属,又像是老朋友之间的招呼。
妈妈伸出手,和他轻轻地握了一下,指尖刚一触碰到就立刻分开了。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吕叔叔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戴眼镜的男
,“这位,是市教育局的陈处长,主管基础教育这一块。旁边这位,是市一中的高校长。”
那个被称为陈处长的男
,也站了起来。他不像我想象中那样肥胖,反而有些清瘦,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很
的皱纹。他主动向我妈妈伸出手,说:“程蕾同志,你好你好,经常听老吕提起你,说你是他们局里难得的笔杆子,今
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他的话,听起来很客气,但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的光。
妈妈的身体,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挤出了一个礼貌而又谦卑的笑容,微微地躬了躬身子。“陈处长您过奖了,我就是做点分内的工作。”
“坐,坐,”吕叔叔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个空位,“程蕾,你带着晨晨,就坐这儿。”
我被安排着,坐在了妈妈和吕叔叔的中间。
那顿饭,吃得异常的热闹,也异常的漫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我从未见过的、装在漂亮盘子里的菜。有一道菜,是用一只完整的、被烤得油光锃亮的甲鱼,趴在一个巨大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