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光阴录(23)

气氛却愈发压抑。

孙长河的母亲突然扑到遗像前，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供桌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我的儿啊！你身体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老的声音凄厉又绝望，带着哭腔的质问在灵堂里回，“怎么会突然……”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整个瘫倒在地，额抵着冰凉的地砖，白发凌地散在脸上。??

何俏强撑着起身，踉跄着扑到婆婆身边，紧紧抱住老颤抖的身躯：“妈，我也不信，长

河他……”话未说完，泪水已滴落在婆婆肩。

老反手抓住何俏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里：“你说，是不是有害了他？是不是那些搞工程的……”老抬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恳求。??

何俏咬着嘴唇，想起丈夫这段时间，总是不知觉的紧锁的眉，心中的悲痛与愤怒翻涌而上：“妈，我一定会查清楚，就算拼了命，也要给长河一个代！”??

孙坚安俯身扶起绪崩溃的老，张红梅则轻轻拍着何俏的背，泪水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雨丝渐密时，灵堂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孙长河的遗像在摇曳的烛光中，面容温和依旧，却再也无法回应这满屋的悲怆。

何俏望着丈夫的照片，眼神逐渐坚定，她知道，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为了揭开真相，她绝不能退缩。??

离开时，雨丝开始飘落，张红梅裹紧身上的薄外套，回望向孙宅，在雨雾中透着说不出的萧瑟。

孙坚安的催促声从前方传来，她挪动脚步，唐校长贪婪的眼神总在午夜梦回时浮现，丈夫虽然还未察觉，但这个家早已千疮百孔。

玄关的顶灯“啪”地亮起，张红梅扯下脖颈的丝巾，露出一道淡淡的淤痕。

她烦躁的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窜上脊梁，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绪，走进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相框里的母两笑得甜蜜，可这笑容，今晚突然显得格外刺眼。??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杨琳”的名字。她吸一气，努力平复心绪，按下接听键，雨声透过听筒传来：“嫂子，何俏那边……怎么样了？”??

张红梅捏着丝巾的手指收紧，丝巾被揉成一团，仿佛要将所有的绪都发泄在这布料上。她将灵堂发生的事简略说了，末了低声道：“你今晚没去，倒也好，”??

“唉，本来都出门了，”杨琳的声音带着歉意，“冯哲和同学打架，下午去学校保安处调解了”

“小哲没什么事吧，为什么打架啊”

“冯哲额被打了点皮，其他的还好，他那个同学在学校里造谣，唉，他爸爸是被集团开除的王刚，孙哥应该认识......”

张红梅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孙坚安前曾在提起过，路桥集团内部整顿，清退过一批，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只是没想到这事儿会牵扯到孩子。

市中心福华花园的地下车库，王刚夹着烟的手

指抖了抖，火星溅在方向盘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就像他千疮百孔的生活。

他刚把额缠着纱布的儿子王杰锋送到他爷爷家，临别时儿子倔强的声音还在耳边撞响：“爸，我今天打架不后悔，都是他爸才导致你下岗的，我骂冯哲他爸是贪官，他妈是单位领导的小三……”

几年前被路桥集团清退的场景突然清晰如昨。

雨倾盆，他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瓶白酒，蹲在台阶上灌到呕吐。雨水混着酒顺着下水道流走，就像他被碾碎的前程，他痛恨那一张张一本正经的面孔，尤其是自己的领导冯绍原，他们哪个手脚净了？

下岗后他和妻子刘倩开的五金店在电商冲击下摇摇欲坠，房贷断供的催款单雪片般飞来。

某个夜，刘倩哭着把他从酒桌上拽回家，指着银行发来的短信：“再还不上，房子就要被收走了！”

那一刻，他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满心都是挫败与无力，他想反抗，却不知道该向谁挥拳。

王刚掐灭烟，推开车门走向电梯。电梯上升时的平稳让他有些恍惚，楼层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16。

打开大门，玄关处一双男士皮鞋崭新发亮，王刚的瞳孔猛地收缩，主卧室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还传来压抑的呻吟，夹杂着男粗重的笑骂：“叫啊！叫响点，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