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给楼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推开家门，一
浓郁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带着家的烟火气。
“好香啊！”张辰眼睛一亮，用力吸了吸鼻子，书包随手扔在玄关地上，迫不及待地就往里冲。
厨房门
，张伟强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探出
来，脸上努力挤出尽可能自然的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勉强，眼神
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讨好。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跟在张辰身后进来的顾晚秋，带着观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声音有些
涩。
顾晚秋表
平淡，如同面对一个普通的、关系疏远的熟
，只是微微点了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没有热，也没有明显的厌恶，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冰冷的礼貌。
她甚至没有看张伟强一眼，径直走向卧室去换衣服。
张辰则毫无芥蒂，兴奋地回应：“爸！你出差回来啦？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他跑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拿出碗筷，开始盛饭，动作麻利。
顾晚秋换好舒适的居家服出来，对正在盛饭的张辰说：“辰辰，给妈妈盛半碗饭就够了。”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对儿子特有的亲昵。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
红烧排骨油亮诱，清蒸鱼冒着热气，翠绿的炒时蔬，还有一碟金黄的煎蛋。三落座。
气氛微妙而凝滞。张辰显然饿坏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顾晚秋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充满活力的样子，似乎也被感染，原本没什么食欲的胃也被带动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真实的微笑。她拿起公筷，不时给张辰夹他
吃的排骨和鱼
，声音温柔：“慢点吃，别噎着。多吃
点，补充体力。”
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张伟强坐在对面，看着这母子间自然流露的亲昵互动，内心酸涩得如同灌满了柠檬汁。
他努力想融
这看似温馨的氛围，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夹起一筷子自己炒的、卖相还不错的芹菜炒蛋，犹豫了一下，带着一丝讨好和试探，伸向顾晚秋面前那只盛着半碗米饭的碗：“晚秋，尝尝这个…我特意…”
“妈不吃芹菜！”张辰眼疾嘴快，刚咽下一大饭，声音响亮地打断了他父亲的话，语气自然得如同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带着对妈妈喜好的熟稔和理所当然。
张伟强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夹着菜的筷子进退两难。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表尴尬又窘迫，像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辰很自然地把自己堆满饭菜的碗伸了过去，打
了这令窒息的尴尬：“给我吧爸，我吃。”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张伟强如蒙大赦，几乎是感激地、赶紧把那筷子芹菜炒蛋放进儿子碗里，声音
地：“…好，好。”
顾晚秋惊讶地抬起，看向张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暖意：“辰辰，你怎么知道妈妈不吃芹菜？”她似乎真的有些意外。
张辰正埋对付一块排骨，闻言也没抬，一边咀嚼一边随答道：“看你中午在学校吃饭，每次都把芹菜挑出来放一边啊。”
说完，继续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张伟强内心的挫败感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
他不甘心地，带着最后一点挣扎，也是最后一点作为丈夫的、可悲的求证欲，声音涩地问张辰：“那…你知道你妈吃什么吗？”
他紧紧盯着儿子，期望着儿子说不出来。
张辰咽下嘴里的食物，依旧没有抬，不假思索地、如数家珍般报了出来：“吃豆腐、海带、
胸。哦，还不吃茼蒿，说有怪味。”
语气笃定，流畅得如同背诵课文。
顾晚秋虽然没有说话，但眼角的笑意明显加了，眉梢都柔和下来，显然被儿子这份细心和记挂取悦了。
她默默地夹起一块胸，放进自己碗里，小吃着。
张伟强彻底沉默了。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地自容淹
没了他，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抽了。
身为丈夫，对妻子饮食喜好的无知，在儿子如数家珍、了如指掌的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可悲、如此彻底地失败。他地低下，机械地、近乎麻木地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仿佛那是唯一能填满他空
内心的东西。
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此刻对他而言，味同嚼蜡，只剩下冰冷的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