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霓虹灯下有血泪

一九九八年六月三十八时平阳市第一民医院飞上海的飞机是中午十二点的，何卓孝早上起来照常夹着皮包去厂里上班，想到厂里拿上有关文件，会合市国资局周局长和其他几位同志一起去国际机场。地址LTXSDZ.C^Om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最新?地址) Ltxsｄz.€ǒm不料，正要出门，市委办公室主任刘意如和民政局的同志到了，落实母亲住院的事。何卓孝便改了主意，通知国资局周局长说，自己从医院直接去机场。

市委出面关心，一切就好办多了，母亲顺利住了院，院党委书记还说要尽快做一次全面检查，让何卓孝放心。何卓孝千恩万谢准备离去时，院长一大汗找来了，说，何厂长，你别走，你们平轧厂有个下岗工全家三集体自杀，刚刚送过来抢救，你们厂许多工也跟来了，看样子要闹事，你得去看看！

何卓孝的脑袋一下子大了，糊里糊涂跟着院长就往急救室走。

急救室门和走廊上果然聚着不少平轧厂的工群众，四处议论纷纷，见何卓孝过来，骂声便高一声低一声地响了起来，虽说没点何卓孝的名，可何卓孝知道，他们是在骂自己。

到了急救室一看，两个大已停止了呼吸，他们的儿还在紧张抢救着。死去的那个男的是平轧厂的工，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面孔是很熟的，好像在电板房工作，是个电工。的想必是他老婆了，不过肯定不是平轧厂的工。

三车间车间主任江宏把何卓孝拉到一旁低声汇报说：“何厂长，是咱厂电工赵业成一家子，开着煤气全家自杀。我们是对门邻居，早上起来，我闻着过道上四处都是煤气味，先还以为是我家的煤气泄漏，一找找到了赵业成家，硬砸开了他们家门，可这一家三都不行了……”

何卓孝揪着心问：“江主任，这个……这个赵业成下岗了吗？”

江宏摇摇说：“没下岗，他老婆在造纸厂下了岗，我们车间就不能让老赵下岗了，市里有规定，你们厂领导也强调过的，不能夫妻双方都下岗……”

何卓孝稍稍松了气，又急切地问：“那……那会是……是自杀么？”

江宏迟疑了一下，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何卓孝：“何厂长，你……你看看这个。”

是封写在学生作业本上的遗书，用铅笔写的，何卓孝匆匆忙忙看了起来。

遗书写道：“……厂领导，我们的子真是过不下去了，造纸厂排污没达标，去年关了门，我老婆下了岗，每月只发六十元生活费；我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又是老肝炎病号，三年医药费没地方报销，已经山穷水尽

了。老婆儿连买卫生纸的钱都没有，我这个大男哪还有脸活在世上？在平轧厂上班时，我想在电板房摸电源自杀，想想又放弃了，不是不敢死，而怕对不起你们厂领导！厂里这么难，你们也没让我下岗，我触电死了，虽说能赚个工伤，可你们要担责任，我就亏心了。昨天，我和老婆商量了，就一起死吧。我们儿赵珠珠还小，我们不想把她带走，开煤气时，先把她的房门关严了。我那三千元集资款如果能退，就请给珠珠……”

遗书没看完，何卓孝眼泪就下来了，呐呐着自问：“怎么……怎么这么混账？”

江宏不解地问：“谁这么混帐？”

何卓孝呜呜哭出了声：“还有谁？是我呀！是我这个混账厂长呀……”

江宏劝慰说：“何厂长，你可别这么说，这也不怪你的，你也被厂子拖死了！”

何卓孝不说了，泪一抹，挤到正抢救赵珠珠的院长和几个医生面前，说：“这孩子你们一定要费心把她救活，我……我就是卖血也得把她抚养大！”

院长不悦地说：“现在说得这么动听，你们早什么去了？”

何卓孝劈面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门外有看见了，高声喊：“打得好，再来一个！”

又有叫：“当官的，你们还想死多少啊？赵业成那三千块钱集资款你们到现在还没还呢！家死不瞑目呀！”

许多跟着叫：“对，快还我们的钱！”

“再到市委去，找高长河，抬尸请愿！”

“对，抬尸请愿，问高书记说话算数不算数？高书记不是答应还钱的吗！”

群激奋起来，真有想往急救室里挤。

何卓孝又急又怕，冲出急救室的门，拦在门，大声说：“集资款又不是市里收的，是厂里收的，你们找市委什么？你们找我，我负责！”

江宏在背后推了何卓孝一把，小声提醒说：“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何卓孝顾不得这么多了，决定豁出去了，当着吵吵闹闹的工的面，给厂财务科挂了个电话，要财务科把账上仅有的五百万流动资金发下去，先付集资款本金，利息不计。

财务科长吞吞吐吐问：“何厂长，这事……这事文市长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