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马青年，书名叫《边疆新》。

柯雷流览了整本书中的每一篇，最后选中了用做书名的那篇同名小说。说的是一位北京下乡知识青年在内蒙边疆扎根原的故事。柯雷把它改成了一篇能表演的故事。按黎老师和图书馆社科部领导的要求，做了一次试讲。连柯雷在内，通过了三个的改编和表演。另两一个是木器厂的岑文，他改编的是长篇小说《征途》中知识青年金讯华与阶级敌张山博斗的片断。一个是电影机械厂的肖芳，她改编的是短篇小说《海的儿》。

为了占领社会主义文化阵地，尤其是文化不发达的农村文化阵地，全省各地市县以下的公社和大队都建有图书室，图书室配有图书员和故事员。省图书馆对这些图书室和图书员故事员负责指导。培训聘任了柯雷、岑文、肖芳他们这些故事员，就是为了对农村基层的图书宣传和故事员，起到一个带动和指导作用。

八月三十，是柯雷难忘的子。省图书馆决定由杨副馆长带队，有社科部两名工作员，由黎老师率领柯雷、岑文

、肖芳参加的一行，到江地区推动农村图书室的建设和发展，同去的故事员进行巡回表演。

一行乘坐1次列车奔向江地区之行第一站——讷河。

这是柯雷五岁时从山东老家来东北乘海船到大连，从大连乘火车到本市后，十九年里第二次坐火车出远门。第一次因为小没有什么印象。这次对柯雷来说是全新的感受。当列车行驶在松平原那广袤的绿色旷野上时，看着远处大地上的风景和近处急剧近来又快速退去的景物，从烟熏火燎单调乏味压抑的车间走出来的柯雷，心中漾着从狭小空间步省里这个大“社会”和这眼前的广阔时空的喜悦与激动。

柯雷还不满二十周岁，只不过是个大孩子。坐在车窗旁观赏着原野上的风景，在悠然和轻松中，有一丝儿庆幸。当黎老师跟他说要借他出来参加这次活动时，柯雷非常兴奋，有点儿像小孩听到家里的大说要带他出远门一样高兴，对远处充满了憧憬和期待。但同时他又有点儿沮丧，因为以邱明哲平时常挂在嘴边的“年轻要踏踏实实地立足车间岗位老实活”的说法，是不会放柯雷出来的。车间里活烟熏火燎、汗流浃背，出来说故事耍嘴皮子游山逛水！这倒也不是柯雷凭空想出来的。柯雷参加工厂文艺宣传队春节期间的排练演出，前后一个多月，柯雷都不敢一去就没影了，隔三差五要回到车间瞅瞅，以防给造成脱离群众，心长毛了想飞的印象。但即使柯雷这样诚恐诚惶地小心翼翼，也不能释然。每当柯雷穿着自己的衣服回到车间时，那些老家伙和带长挂衔的都不是好眼神儿 他。柯雷明确地读出那里边眼气妒恨的毒光，时常的还会甩过来一两句揶揄的话：

“嘿！穿净的，挺神气啊！”

“离远点！别崩上氧化皮油星子，把你这漂亮衣服弄坏喽！”

也是，瞅瞅穿着油渍麻花的工作服，满脸油汗珠子活的，再看着自己穿着整齐，觉着家在出大力流大汗，自个儿却在游手好闲，立刻有点儿灰溜溜的矮三分之感。忠厚的柯雷想：自己出来，班里毕竟少了一个，少了一个，就有少了份悠闲的机会，像班长啊掌钳的啊，就要多伸点儿手。

在工厂演出，他们不好说什么。这却是跟工厂不搭边儿的事，邱明哲怎么会同意呢？也许这事儿挂了“省里”的边儿，是上层建筑意识型态的“大事”儿，黎老师又是找的厂党委宣传部部长借的，家跟邱明哲说不上话。宣传部长跟党支部书记说事儿，好像没有说“不”的，除非这脑袋进水了，没政治

脑。

邱明哲让把柯雷叫到办公室告诉说：“省图书馆借你去搞故事演讲，党委宣传部的林部长跟我说了，我得支持啊！没想到，你还会说故事。好！这也是好事儿，也算是咱车间和工厂的光荣，工阶级登上上层建筑文化意识形态领域嘛！去了好好说。明天你就去省图书馆报到吧！”

没想到邱明哲能同意！意外的惊喜让柯雷有种从笼中放飞的小鸟儿之感。下班回家的路上，像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又蹦又跳，回到家先就抑不住兴奋，告诉了母亲。母亲听说是参加省里的活动，也乐得合不拢嘴儿，觉得儿子有了出息。忙忙乎乎地给儿子准备出远门带的东西。这是母亲第二次为柯雷准备出远门了。第一次是四年前，给柯雷准备下乡的东西。但这次与上次不同，是临时出门，不是不回来了。也像家那些当部的出“公差”，我儿子也能出差了。所以，母亲准备东西都是高兴的。

隆隆前行的火车虽然把柯雷带向他憧憬的未知的远方，让他心儿兴奋地跳跃。但心儿还不时飞回车间，甚或脆还留在那烟火的世界没有出来。就像每次从厂文艺宣传队回到车间感受到的虚妄不踏实一样，这会儿投身到别样环境中了，但心儿还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绷得忐忑不已。

柯雷耳边在轰鸣着车与钢轨碰撞出的声音之上，还飘着邱明哲那句话：“我得支持啊！”

柯雷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