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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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妃道：“这半年来大殚竭虑，如今已是水到渠成，接下来心思便该放在琼关政事之上，免得被摘了桃子。我看姜克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近必有动作。”

叶行远点，“我本欲待局势稳定，便做足准备，再子衍墓，以求第三件五德之宝。不过锦衣卫那边也有消息，说姜克清蠢蠢欲动，不得不防。”

能够忍半年，看半年，姜克清此心也算是了得。作为衙门正堂，他并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甘心被叶行远架空不动声色，叶行远对他也是刮目相看。

科举体系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哪里有什么等闲之辈？

转运使衙门车水马

龙，不过忙的除了叶行远以外，便是诸位各有职司的佥事。作为正印官，姜克清反而清闲，他也不急，只带着一个老师爷下棋饮茶，优哉游哉。

姜克清闲闲落下一枚白子，他全盘局势已然大坏，唯有中腹尚有一争的余地。老师爷原以为他要挑起战端，不想他竟然只是在未曾活净的角部自补一手，不觉愕然。

老师爷垂手道：“大这一手落下，白角已然无忧，但通盘已经落后，终局之时，约莫要输老夫五个子。何不径取中原，或有一战之机？”

姜克清淡然一笑，反问道：“我与先生下棋，败多胜少，只要老先生不犯错，可让我二先有余。平下棋，我该输几个？”

老师爷略一计算，点道：“这一两年来，大都是输六七子左右。”

围棋一道，六七子看似不大，但已经是甚远的差距，姜克清说老师爷可以一开始让他二先，差不多也是实话。他已近中年，也不可能全心浸棋道，这一两年来棋力也没什么长进。

听老师爷这般说，姜克清笑道：“既然如此，今只输五子，其不是可当小胜？贵有自知之明，本官算路差了老先生一筹，若是在中腹挑起混战，只怕会一败涂地。”

老师爷叹道：“大行事，真是谨慎有余，此‘小输当胜’之论，亦觉新鲜。不过纹枰论道，本是小事，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其余大事，似不可这般轻忽。”

他一直追随姜克清，辗转官场数年，来回几千里，忠心耿耿。此时知道琼关的局面对姜克清不利，便借着下棋，暗中进谏。

姜克清沉吟不语，良久方道：“世上之理，皆有共通之处，若是不自量力，妄自螳臂当车，只怕必然会被碾为尘泥。如今天时大变，世将起，谁知谁是车驾，谁又是螳螂？”

老师爷听他语气，猜不出他心所想，待要再问，姜克清却索然投子道：“今倦了，便到此处，来再来相谈。”

老师爷只得悻悻告退，只听门外蝉嘶声起，不知不觉，暑意已。

姜克清是二月初二抵达琼关，如今已是八月，再过几就是中秋。这半年来他都并无什么行动，如今京中传来消息，让他配合对付叶行远。

姜克清仔细研究过，也觉得此事是大好良机，然则到底是否要推波助澜乃至于赤膊上阵，他却仍旧举棋不定。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观察，他并不是一般的官僚，目光不只往上看，亦往下看。半年来琼关的变化可说是天翻地覆，他也看在眼里。

二月寒冬刚过，残雪未消，民生凋敝。城墙上还满是损，染着血渍，恐怕空气中都蕴有未曾散去的尸臭。但只是短短半年，如今城墙修缮一新不说，市集繁盛，每商旅络绎不绝，当地百姓的子更是好过了许多。

虽然未必有外地商旅挣钱，但是这些商队来到琼关，要吃饭要住宿，或是打开门做生意，至少也得租用当地的房屋，购买当地的伙食，这就是一笔不菲的银钱收。

有明之辈，早就借机多盖几所院落，专门租给外来的商队，那真是坐在家里便能挣钱，还全无风险。如此一来水涨船高，尤其脑子好使的族，就算说不上富庶，也早有了小康的生活。

妖、蛮之辈行动慢了一拍，但他们也有自己家乡来的商队作为补充后援，也挣了不少钱。如今生活一好过，几方如乌眼一般的矛盾倒是消解了许多，甚至能和和气气的一同奔着挣钱而去。

难道这就是圣所言的“大同之世”？无论妖蛮族，齐心合力奔小康，一团和谐。只是这“大同之世”竟然喻于利而不是喻于义，这倒是让姜克清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