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回归线F

像心中的那个死了已有千年，好像他是一个历史物，或者是一个《尼伯龙根之歌》中的物。事实是他死了，确确实实地永远死去了，而他们，那些活着的，现在，而且永远离开了他，他们有今天还有明天要过，有衣服要洗，有饭要做，当下一个倒下时，还有棺材要挑选，还要为遗嘱争吵，但是一切循着常生活的常规，专门腾出时间来悲伤哀悯是有罪的，因为上帝（如果有上帝的话）注定生活是那个样子，我们世上的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越过注定的苦乐界限是邪恶的。想要发疯更是大罪孽。他们有可怕的动物调节官能。如果真是动物的，倒是看上去很令惊奇，可是目击这一切又很可怕。你终于会明白，这不过是德国的麻木不仁，感觉迟钝，然而，比起犹太的九鸟式的悲哀来，我倒更喜欢德国那种富有生气的胃。我实际

上不可能为克伦斯基感到遗憾——我不得不为他的整个种族感到遗憾。他老婆的死只是他的灾难史中的一项，小事一桩。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生而不幸。他天生要看到事出问题——因为五千年来事一直在那个种族的血中出问题。他们带着脸上那种陷的绝望眼神来到世上，又将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世界。他身后留下一臭气——一种毒药，一种悲痛的呕吐。他们要设法带出这个世界的臭气正是他们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臭气。当我听他说话时，我思考了所有这一切。我内心感觉这样良好，这样纯洁，以至于我们分手时，在我走上一条旁街之后，我开始吹哨并哼起歌来。接下去，我感到渴了，渴得要命，我用我最好的尔兰土腔对自己说——不用说，你现在应该喝上一点儿，我的小伙儿——我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进到一个酒吧里，要了一大杯冒泡的啤酒，一个厚厚的汉堡包，里面夹了许多洋葱。我又喝了一杯啤酒，接下去喝了一白兰地。我用我那种无动于衷的方式暗想——如果这可怜的杂种脑不够正常，不喜欢他自己老婆的葬礼，那么我来为他参加。我越是考虑这事，就越变得快活。如果说有一点点悲伤或羡慕的话，那只是因为这样一个事实：我不可能和她调换位置，这个可怜的犹太死鬼，因为死亡是像我这样一个流汉绝对理解不了的东西，而把它费在那些十分了解它，无论如何不需要它的身上又太可惜。我变得他妈的如此陶醉于死的念，以至于在我醉得不省事时，我向上帝咕哝着，请他今夜杀死我。

杀死我，上帝，让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拼命想象那是什么样子的，拼命忘记那死鬼，连都挤出来了，可还是不成。我最多只能模仿临终时的疾声，但是这一来，我差点噎过气去，那时候我他妈的吓坏了，险些把屎屙在裤子里。不管怎么说，那不是死，那只是噎住了。死更像是我们在公园里经历的事：两个肩并肩地在雾中走，擦过树和灌木，一言不发。它是比姓氏本身更空的东西，然而却正常、宁静，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很高贵。它不是生活的继续，而是跃黑暗中，绝无归来的可能，甚至作为一粒灰尘归来都不可能。而那是正常、美好的，我对自己说，因为，为什么一个要回来呢？尝一次滋味就是永远尝了滋味——生或是死。只要你不下赌注，抛硬币的结果是正面向上，还是向下，都是没关系的。当然，被自己的唾沫噎住是很难堪的——这比任何其他事都讨厌。此外，们不总是噎死的。有时候们在睡眠中死去，平静得像一只小羊羔。他们说，上帝来把你们召集到

他的怀抱里，然而，你停止了吸呼。

究竟为什么们想要永远不停地呼吸？任何必须没完没了做的事都会是一种折磨。我们都是可怜的类杂种，我们应该高兴某想出了一条出路。对于去睡觉，我们不挑什么毛玻我们生命的三分之一是让我们像喝醉酒的大耗子一样打呼噜打掉的。那又怎么样呢？那是悲剧吗？那么好吧，就说是三分之三的醉酒大耗子般的睡眠吧。天哪，如果我们有辨别能力的话。我们会因为想到这个问题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都可能明天死在床上，没有疼痛，没有痛苦——如果我们有意识利用我们的医药的话。我们不想死，这就是我们的麻烦。这就是为什么在我们脑里的疯狂垃圾箱中有上帝和整个击比赛。伊沃尔金将军！那引出了他的咯咯声……以及一些的呜咽。我不如说林堡酪好，但是伊沃尔金将军对他来说意味着某种东西……某种疯狂的东西。林堡酪会显得过于清醒，过于陈腐，然而，一切全都是从林堡酪中演变出来，打着他私的牌号。这就是说，有某种风味，某种标签。所以当们闻到它、尝到它时，就能认出它来。是什么东西使这个伊沃尔金将军成为林堡酪的呢？嘿，无论什么东西构成林堡酪，它就是，因而是不可知的。那么因而呢？因而什么也不是……根本什么也不是。

打转—要不然，就是跃黑暗中，一去不返。

当我脱掉我裤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杂种告诉我的话。我看着它，它的样子一如既往，纯洁无暇。“不要告诉我你得了梅毒。”我说，把它握在手里，挤了一下，像是要看看是否有脓出。不，我想不会有多大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