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明天的我们，在昨天相恋】（第一卷5）

「我已经够幸福了。如果能再次跟你相见，付出一条命简直太划算了。而且，如果我不陪在你身边的话，你不就孤零零的一个了吗？」

为了我舍弃寿命，还说得出「划算」的，大概只有她了吧。

正因为我邂逅了寻死的她，才得到救赎的。

「你真坚强，竟然能不感到后悔。」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说我『才不会后悔』。」

「是啊，在逛完动物园回去的时候说的。」

她的银表直至今让时光倒流过无数次。表针没有消失，延长了我能活命的时间，这令我又悲又喜。

隔了一会儿，一之濑开诚布公似地开：

「我一直很讨厌自己的生，遇到的净是些难受的事，也曾抱怨为什么自己非得遭受这种折磨。我一直认为这辈子我都必须憎恨著自己的生活下去。不过，如果不是过著这样的生，我就不会跟你相遇了吧。当我开始转念这么想后，便能喜欢自己的生了。」

那一瞬间，类似诅咒般东西赫然消失。

「说得……也是呢。如果不是过著这样的生，就不会与你相遇了呢。」

「就是说呀。你之前不也说过吗？你说如果我正常去上学，跟家也相处得很融洽的话，我们就不会相遇了。」

一之濑温柔地抚摸我的。

「因为你活到现在，我才有勇气活下去。」

她的这番话让我觉得自己的生终于得到宽恕。

曾认为一文不值的过去，也确实富有意义了呢。

而赋予我生意义的，正是眼前的她。

「一之濑，谢谢你。我你。」

我嘟囔般地说道。

「不客气，我也你。」

一之濑呢喃般地说道。

我们将脸凑向彼此，双唇叠。

换彼此最长的吻。

在亲吻的期间，我再次想像。

如果我没有舍弃寿命，而是过著普通生的话会怎么样？

想必即使活了几十年，都不会与一之濑相遇吧。

就算过著理想的生活，我的身旁却没有一之濑。

即便奇迹似地遇见了一之濑，我也无法阻止她自杀吧。

我们必须以这种方式相遇。

正因为我们都是舍弃寿命的，才能建立起独一无二的关系。

这肯定是最的生。

不是后不后悔舍弃寿命的事。

我的生如果没有遇见她，就不会得到救赎。

当我们的唇瓣离开彼此时，我如此确信。

在表针指向五十五分之前，泪水开始扑簌簌地从一之濑的眼眶掉落。她将脸埋进我的胸，不让我看见她流泪。

我用右手温柔地不断抚摸她的。

她没有停止哭泣的迹象，时间就这么不停地流逝。我所剩下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了。我想至少在死前为她擦乾眼泪，打算站起来拿面纸。

当我伸出左手朝后方撑著地板，正要站起来的瞬间，指尖传来触碰到冰凉物体的触感。非常冷冽。大吃一惊的我回望向左手，手指掩藏在床下，看不见指尖的冰冷物体。

我战战兢兢抓住那个物体，把它从床下拿出来，不过当我抓住它时，我便知晓那是什么东西了。

是蒙上一层灰的衔尾蛇银表。从刻在表盖上衔尾蛇朝向的方向来判断，可以确定是我的，而不是一之濑的。

它怎么会掉落在床下？

自从它无法让时光倒流后，我便不再随身携带，将它搁置在房间里。

不过，我试图挖掘最后看见它的记忆，却始终想不起来，也没发生过会将它掉落在床下的事。我心生疑惑地眺望著衔尾蛇银表。

就在这个时候──

衔尾蛇银表从我手中滚落。

等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差点倒向一旁。

一之濑连忙想要将我扶起，我却就这么瘫软倒下。

「相叶先生！你没事吧？」她拚命地呼唤我。

我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声音愈来愈遥远。

她似乎紧握著我的左手叫唤著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见。

也感受不到她握著我的手的温度。

我能看见一之濑的泪水如雨滴般滴滴答答地掉落。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吗？

眼皮愈来愈沉重。

她抽泣的模样逐渐模糊。

过往的回忆浮现脑海。

就是所谓的生走马灯吧。我本以为自己看见的走马灯应该会很悲惨，没想到全是和一之濑的回忆。

我竭尽最后的力量，伸出右手想要擦拭她的眼泪。

不过，终究没有触及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