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

歌。

他常听的希妮德·奥康纳音太高，他唱不上去。

“不许唱英文歌啊，”胡笳喝一可乐，警告阗资，“就唱中文的。”

阗资想，中文歌就更难唱了，她肯定能听出他跑调。阗资点了两首李宗盛，胡笳又驳回了，说唱这种歌听不出来调。阗资最后只好唱周杰伦，《你听得到》在大屏幕上放出来，他拿着话筒，表难得有些紧张害羞。

胡笳七八糟挥起手铃。

“有谁能比我知道，你的温柔像羽毛。”他低声唱。

第一句就低了，胡笳笑出来，阗资硬着皮唱下去：“秘密躺在我怀抱，只有你能听得到。”

胡笳坐在边上摇手铃，阗资唱得不难听，他本身声线就优越，再跑调也不会跑到哪去，只是太过紧张了，耳根都唱红了，只有唱到感真挚的地方，阗资才敢和胡笳对视。

到中间的剧对白，阗资小声对她说：“很难听吧？”

胡笳挥动手铃，“谁说难听？我觉得很好听，继续唱。”

阗资愣怔地看了胡笳两眼，还没确认她是不是在哄自己，歌曲就继续了。

他唱下去，“我想我是太过依赖，在挂电话的刚才，坚持学单纯的小孩，我舍不得离开。”

阗资表含蓄地垂下眼，这段词太像是在写他和胡笳北京那晚的通话了，他挂了电话，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睡。

一首歌唱完，阗资松了气。

“换你唱一首好么？”阗资问胡笳。

“哈，我不要，不是你说要来唱歌吗？”胡笳又勾了七八首周杰伦，把话筒塞阗资手里。

阗资：“……”让他唱这些露骨的歌，和让他当着胡笳的面表白，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阗资对胡笳的感太满了，稍不留，就会从眼睛里冒出来，从嘴里唱出来。

连唱三四首之后，他终于脱敏了。

胡笳在边上笑得开心，他也放松下来，想他何必那么紧张。

两个坐在沙发上，阗资牵着胡笳的手，一首一首地唱下去，感敞亮。

还剩半小时。

他们不唱歌了，就点了几首mv，让它们自顾自放下去。

胡笳靠在阗资腿上休息，边上包厢吵得很，大哥嗷了一声，唱劈了。

“你唱得比他好多了。”胡笳笑着和阗资说。

他得意，“那当然。”

回去路上，又经过她家以前的房子。

十点了，已没有在玩那些幼稚的游乐设施，大象滑梯静默。

胡笳让阗资把车停下，两个在秋千上玩了一会，胡笳还想滑滑梯，可惜青少年的身材已经比五六岁的孩童大太多了。胡笳弯下腰也挤不进那狭小的。明明她小时候觉得这忒大，穿过，对面就是夏天明亮的蝉声，外公拎着菜，等她回家。

路灯亮着，灰尘闪闪，胡笳坐在攀爬架上抽烟，阗资陪着。

下面的水泥地上全是笔圈出的记号，他们参不透这些圆圈、线条和数字。

也许是那些孩子发明的某种抢领地的游戏，又或许是单纯的跳远标记，还可能是街涂鸦。

“我们小时候都玩跳房子，”胡笳把烟掐了，丢垃圾桶里，“跳房子，你知道么？”

阗资对胡笳摇。

她耐心和他比划：“就是画八个格子出来，丢石过去，丢到哪一格，你就得跳过去，避开那格，把石捡起来，然后跳到后面的天堂，再跳回来。当时我们那帮孩子用笔画完图，隔一天就被磨掉了，外公就在这里帮我用油漆描了个房子。”

“听上去很好玩的。”阗资真诚说。

“不知道房子还在不在了。”胡笳要跳下来找图，阗资赶紧接住她。

五六年过去了，胡笳根本没抱希望，说不定这里的水泥地已经重新浇过一遍了。她走到记忆里的那片小地方去，借着手机照明的光，隐隐约约看见几条白线。

原来外公给她的房子还在。

胡笳拿石块顺着白线描摹，她的童年在浮出水面。

“所以这里就是天堂？”描到最后，两个站在半块圆圈里，阗资问她。

“是啊。”胡笳点，拍了拍手里的灰，脸上表认真，“玩么？我都画出来了。”

阗资笑着说：“当然要陪你玩一圈。”

在温暖如洋槐花的路灯下，他陪着她，一级一级跳到天堂。在天堂里，阗资没有吻她，但她知道他她，就像胡笳知道“天堂”里会有天使，这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