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忿怒

榭里就起了喧哗。

谢玄遇往声嘈杂处看，却瞧见在君王休息的大帐里，接连跑出来两个。

衣冠不整哭哭啼啼的是郡主，身后面色苍白跟着踉跄的是萧婵。

恰在此时萧寂从远处走来，身边还跟着若使臣。见这状，几个使臣都慌忙拿衣袖遮住脸，看都不敢看一眼。

“陛下！”

郡主瞧见萧寂就掉下两行泪，跌跌撞撞跑过去，抱着双臂发抖。萧婵在瞧见萧寂那一刻就站住了，手紧攥成拳，掐在手心到骨节发白，面上却不显什么绪，但只是没有血色。等萧寂走近时，才行了个礼。

“陛下。”

“何事喧嚷如此。”萧寂极自然地把披着的袍服解下来披在郡主身上，又顺手把她搀住，挡着身后使臣们窥探的眼。

“殿、殿下她方、方才……”

郡主说得磕磕绊绊，萧寂没等她说完，眼就往萧婵看过去。她站在所有目光的中心，开时声音却还是跟往常一样，懒懒的，没什么绪。

“哦，方才本宫撕了郡主的衣裳。”

她这话说出，连萧寂都笑了。

“萧婵，你是愈发没有规矩了。都是孤平……”

“因为郡主说，本宫是与兄长苟合的杂种。”

她眼抬起，猛虎般凶悍，瞧着却恭顺有礼。

“这污名本宫担得起，陛下恐怕担不起，大梁也担不起。”

萧寂沉默。

郡主还在他怀里发着抖，百官早退得没了影。许久，萧寂笑了一声，低问发抖的孩：长公主说的可是真的？

对方愣住了，张了张，不言语，在慌张和震惊之间游移，最终只是凄凉一笑。

萧婵额角垂下一丝发，立即用手指拨了上去。

接着忽而有宫惊叫。

瞧见一道影闪过，是那郡主挣脱萧寂的手，往湖边跑。祭田旁是从前皇家御苑，水、有蔓在湖边漂浮。

郡主毫不犹疑地跳进湖里。

“阿婵！”

萧寂只叫了这么一声，因为萧婵也跟着跳进去了。

谢玄遇没多想，那几乎是本能。

他跳进去时只触到冰冷的手，沉得出，似乎是被蔓缠住，动弹不得。

待到能睁开眼时，他瞧见萧婵在水里闭着眼，手托着郡主往下沉的身子，自己却不挣扎。

他在水中攥住她的手，萧婵才睁开眼睛。

待瞧见是他时，谢玄遇也读出她目光里的震惊。接着她做了个手势，要他将拖上去，就松开扶着郡主的手，自己往下沉。

他心在那一瞬间几乎炸开。

几乎是疯了似地，他把郡主带到水浅之处，听见湖边官兵喧嚷，就一又扎进去，水冰凉地灌进领，他听不见萧婵在水底的声音，也看不见她。

水下不能呼喊，他几乎要溺毙在寂静里。

原来寂静才是最悲哀的东西。

终于他找到一片衣裙，接着是她的手和她的腰。

他抱住她往上游，听见湖边声鼎沸，只觉得恍如隔世。

“阿婵！”

那是萧寂的吼声。他被官兵拦着，险些跳进湖中。所有都在等他上岸，但他怀里的萧婵是冷的，面色苍白。

这个狐狸似的要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她要死之前，谁都没有发现端倪。

终于他把她拖到岸上，疲力尽。

昏过去之前，他还紧攥着萧婵的手。

***

谢玄遇在昏黄灯光里醒来。

他转瞧见屏风对面，依稀有个影，还以为是在梦中。

“谢大醒了？”

萧婵把屏风拉开，谢玄遇立即转过眼。

她刚换了湿透的衣裳，发还是湿的，眼也湿漉漉，整个如同还魂似的，明艳鲜妍，根本不像此前那么苍白。

“多谢大方才陪本宫演这场戏。郡主此番自行将衣服撕了又诬陷于我，背后恐怕是陛下的主意。本宫以为要在水里沉一会，才能等得到谁来捞起，等不到，便死了算了。”

“没想到竟真有来救我。”

她笑得前仰后合，扶着屏风，笑得屏风都在晃。

谢玄遇看她，心里的焦躁却比此前更甚。

“谢大不会真看上本宫了吧。”

她笑完了，抱臂看他，灯火晃动时，谢玄遇冷冷开。

“殿下以为，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是当真好笑之事。”

“不然又如何？”

她面色骤然冷淡，嘲讽浮上嘴角。

“谢大以为世的命是如何金贵的东西么？纵然是长公主，也被那玩弄于掌中，他愿我死，我便心甘愿地死，他愿我活，我便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