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处

一些细灰。

“你好。”唐言章提了一篮水果，对上来的视线。

拜访有求于，总不能空手上门。

“哎哟，唐老师你这，太客气了。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慧玲侧过身让唐言章进门，特地摆出两双拖鞋供她挑选，“咱们这儿没啥招呼客的地方，只能让你来家里了。来来来，吃过饭了没呀？”

她抿唇，笑容温和，“吃过了，谢谢。是我叨扰你们。”

她跟着慧玲身后，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起她。

与她见过的大部分家长还是蛮相似的。衣着简约随，不追求品牌造型，只求舒适；松松绑在后脑勺上，脸上的皱纹虽不，但沟壑明显，能从中窥出斑驳岁月；双手粗糙而枯，比起脸上的皮肤都要更为暗沉，与年龄明显不符，显出一派劳模样。

唐言章有了大概的判断。

“唐老师，你坐吧，喝些什么？”

“不用麻烦。请问怎么称呼？”

“喊玲姐就好。”她端来两个杯盏，添了些茶水，扫了眼端坐在一旁的唐言章，“不介意吧，老师？”

唐言章摇摇，双手迭搁在腿上，脊背挺直。

“玲姐。”她点，“我们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

“哎，是啊，那是我一次替珩珩开家长会，每个老师我都认得，可认真了。”

唐言章眼睑微抬，斟酌用词，“……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您与洛珩是什么关系吗？”

其实唐言章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答案。

“哦…哎，算起来，我应该是她的母。珩珩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带她了，那时候我也还年轻，本来只是去她们谢家帮一把手，一来二去的，就做她阿母了。”

“谢家？”

“珩珩她命不太好，出生的时候爸妈都不在，也没别的亲戚要她，就谢公把她留在身边了。哦，谢公就是她外祖父。”

提起往事，对面上了年纪的明显有些低落，连带着语气都变得缓慢。

唐言章也因她的话语而感到燥密的痛楚。

“她…从小就没有家吗？”

“是啊，是啊…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反正都没有亲在身边了，为啥不脆姓谢得了，反正那个爹也烂得很。”慧玲叹气，“后来我才知道，是谢公不想要珩珩跟他们姓。”

似是二十多年来的生活终于有了宣泄，又或是她终于遇见一个愿意倾听洛珩过往的。面前叹息着的打开了话匣子，因惋惜而皱得更的尾纹明显。

“珩珩真的很可怜。没爹没娘的，想亲近我吧，又被她祖父凶。一年到除了读那些书，好像也没啥别的事儿了。小的时候，同龄的孩子在小区玩儿，跑啊笑啊的，她就坐在阳台吹风，养花，上课…啥也不说。每次看她，我都想掉眼泪。”

慧玲伸出手，五指并拢，往自己眼睛里扇去一些风，企图将自己一瞬袒露的亲压回去。

“哎，我也想和她亲近点，我一直把珩珩当自己儿的。但我…你也知道，我们这种阿姨，哪能越过规矩去亲近孩子啊。”

“…不会的，玲姐。”唐言章随着她的声音一同变得哽咽，“你是她的家。”

“是啊……珩珩是个好孩子……”慧玲倏忽掉下眼泪，“几年前，谢公走了，她一个处理完手续后就把房子卖了，拿到的钱她也不要，说全给我。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你留着自个儿好好过，她就让我把钱都捐了。我拗不过她，那些钱，我顺着她的意思全捐出去了。”

唐言章垂眸，死死按压住酸的眼角。鼻腔因强忍的泪意而变得闷堵，她张开，身躯因过度呼吸而上下起伏。

“她一点都没有留吗……”唐言章喃喃，“那她现在……”

“她连亲生父母给的钱都没有留，全捐出去了。”

提起那两个，原本憔悴惋惜的顿时眉紧拧，叹息变成了诘责。

“那两个真该死啊…！该死啊！”

慧玲痛泣，手一下下抚在胸，声音哽咽：“珩珩还那么小，怎么舍得把她遗弃的，遗弃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丢一次……真是畜生啊。”

唐言章唇色白，手里的茶水因颤抖而溅在她腕骨：“遗弃？她还被遗弃过吗？”

“是啊，那年她才五岁吧…就把她一个丢在公园里。要不是我怎么都等不到孩子回来，打他们电话也打不通，我是真不敢相信他们得出这种事啊。”慧玲摇摇。

“我找了好久好久，小区附近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老天爷啊，大晚上的，那么小的孩子缩在那么那么冷的石凳上，公园里一个都没有了。抱起她的时候，她还冷得浑身抖，一边哭一边喊。你说…亲生父母都不要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来啊…哎，我多希望她那会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是哪个公园？”唐言章忽然失态，颤抖着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