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与樱桃】(第一章-第二章)

「你舅妈自己烧的，填煤火炉子里了。」谭海松叹息道，「她子强得很，

谁也拦不住- 遗照也是从别家的照片里剪出来的。」

「啊？！」吴静鸥愕然，「带了吗，在哪儿？我还没见过舅妈呢！」

谭海松从壁柜底层摸出个黑布包袱，打开后还裹着层白绫。静鸥把塑料和纸

做成的相框拿到手里，却觉得沉重无比。照片中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约

莫和舅舅差不多 年纪，却更显沧桑。因为照片是放大的，也不特别清晰，只眉眼

间和亚鸥依稀相似。

一个死了，居然只剩一张照片- 其实就算多几张又能怎样呢，也还是照片，

无非几张纸而已，轻如鸿毛。

吴静鸥不胜唏嘘地把相框还给谭海松，心里一阵悸动，「我去打个电话- 安

妮还没来」

父亲小心翼翼地把相框包了起来，亚鸥双眼放空地呆坐着，走廊里传来表姐

纯正的牛津音，就像听力磁带一样标准，清泉般洗涤着他的耳朵。

餐厅的圆形穹顶垂挂着一盏光华璀璨的大吊灯，鎏金的骨架极尽繁复绮丽之

能，犹如枝繁叶茂的火树银花。八角形的红木餐桌已然大盘小碟宛似星布棋列，

色泽鲜亮的丰盛菜肴香味儿扑鼻，引得舌生津，直欲大快朵颐。

「有劳了，多谢！」谭玉坤满意地向谢师傅道。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趁着众还没落座，谢师傅拘谨地擦了擦手，道：

「谭先生，我们有个小请求，想跟您和太太、少爷们张影，以供店里宣传用。」

谭玉坤欣然同意，「静鸥，你的相机去拿一台。」

「不用麻烦，我们带了。」一名年轻厨师道。

嗬，有备而来嘛，狗仔队转行的吧？亚鸥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拿手软，吃嘴短- 你们看怎么拍，我都配。」谭老先生笑着，又朝

众道，「海榕、海松，还有仰真，都是不能逃的。静鸥，你们呢？」

「我就不用了，但是可以帮你们拍！」静鸥盈盈笑道。

「哈哈，我这个外孙可是学过专业摄影的。」谭玉坤骄傲地道。

「哎呀，吴小姐真是，非但长得漂亮，更多才多艺！」谢师傅竖起大拇指

赞叹道，「不愧是您老的外孙！」

亚鸥果断是没兴趣的，听了谢师傅的话，心里愈发鄙薄了，「夸我表姐，你

也配？」

白鹭也自觉地避开了。

「我们几个，可以吧？」谭玉坤道。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谢师傅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放到店里，蓬荜

生辉啊！」

拍完照，著佣送走了谢师傅三，谭老先生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位。

「哎呀，你坐吧，谁有意见跟我提！」白鹭尚在犹豫，却被海榕连推带搡地

摁在了谭玉坤左首的位置。

「亚鸥，你坐你爷爷右边。」海榕自己挨白鹭坐了，对侄子道。

海松、仰真和静鸥也分别落了座。

「安妮呢？」谭老先生指着空椅子，问道。

「我打电话了，她助理接的。说是广告招标呢，稍后还有酒会，估计会晚点。」

静鸥柔声答道。

「哦，等她来，咱们也拍张全家福，洗出来挂在客厅里。」谭玉坤应着，

又忍不住埋怨道，「这 丫，一天到晚的，比我还忙！」

「年底了嘛！」海榕拣了几个菜，吩咐佣道，「拿两个盘子，拨出来些，

给安妮留着！」

「要不要喝点酒？」吴仰真环顾众，提议道，「前几天去法国，兰斯的市

长送了我两瓶香槟。」

「喝什么香槟嘛！」说到酒，谭玉坤像是窃贼般两眼放光，「安妮有瓶白兰

地，凯瑟琳的酒庄酿的，还给我闻了，味道真是不错」

「您偷喝了，不怕她跟您闹？」吴静鸥娇嗔地朝外公呶嘴。

「她还没来嘛，神不知，鬼不觉！再者，众罪不罚是不是？」谭玉坤又央

求儿，「海榕，你说呢？」

「你问鹭姐，别问我！」谭海榕最受不了父亲可怜的样子，没好气地道。

「好吧，难得一家团圆，该庆祝一下！」白鹭通达理地道。

「哈哈哈，对不起了安妮！」谭玉坤作祷告状，却又恶狠狠地道，「让你跟

我炫耀！」

佣取了专用的矮脚酒杯，又从琳琅满目的酒柜里捧出一瓶装白兰地，

「啵」地一声拔了软木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