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众生相

这老太监脾气古怪，晴不定，谁也不敢顶撞半句。

“老祖宗，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太监笑意不减，由姬妾搀扶着缓缓坐了下来，老目之中尽是见惯了风云的淡然与轻蔑。

“咱家什么风没见过？官家既有动作，跟着便是。”

说完，转看向甲板正中的一个红衣绝色子，就仿佛周遭的战场喊杀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大家”

子怀抱琵琶，面带桃花媚笑一拂，“在呢。”

老太监笑脸遥指，“今这场面可不多见啊！秦大家可愿与咱家凑近了瞧瞧？”

子笑意更浓，“大官都不怕，又有何惧？”

“好~！”老太监来了兴致，“可有应景的曲子？”

“自是有的。”

说完，子略一思索，便有了计较。

只见她斜目白了老太监一眼，浅笑之中妖态尽显。如兰玉指轻轻抬起拂向美髻，随着髻上玉钗滑落，三千青丝瞬间披散，在海风中烈烈飘飞。

随后，子衣带旋舞，燕坐船，一节白玉般的小腿露在裙外，怀中琵琶半遮容颜，更是妖艳至极。

铮！！！琴弦乍响

咚咚咚伴随激昂的鼓点，悲歌烈烈的宋军中蓦的响起琵琶声。

众怔住，侧耳静听，似乎似乎还有子的隐约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风.无衣》

“无衣？”

离老太监不远的另一艘华丽商船上，沈福海咬牙切齿。

“这阉！！”

“这阉竟有心思与子嬉闹，弹什么曲子？”

沈福海垂顿足，心若刀绞。

“若非这些阉媚子祸宫闱，大宋何至今？”

一旁的沈榷急忙上前，“老爷息怒！现在不是与那阉党动气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跟上皇驾，一同突围吧！”

沈福海点了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就依你之见吧！”

说完，步过甲板，来到了船。

这里除了前后忙活的船工仆使，还有席地盘膝坐着的二十几个道。

沈福海到了近前，向为的一个白须老道恭敬一礼，轻声道：“好叫仙师知道，陛下有心遁走，已斩索拔锚。小老儿已吩咐下去，紧跟皇舟。仙师安心，有弟子在此，定保仙师师徒周全。”

长云道闭目静听，并没有回应。

倒是身旁的一个年轻道士立掌宣声：“无量天尊，有劳沈大德了！”

沈福海连连点，退了下去。

他全家奉道，遇此危难，自然要力所能及地庇护道门。

只不过，沈福海一个商户百姓哪里想得到，大宋皇舟并非是要伺机突围，而是要去和元军拼命的

皇舟之侧，护卫舰上。

大宋殿卫都统领江镐眉紧锁，望着已经缓出战阵向着元军杀去的大宋龙舟，年轻的眉宇之间满是愁云。

“死战？”

身旁裨将没听清，“什么？江帅说什么？”

只闻江镐道：“宁王这是抱必死之志，要与敌同归啊！”

裨将愣了愣，感慨道：“想不到，宁王危难之时亦不辱家风啊！”

家风？

裨将之言非虚，别看宁王是个混蛋，但宁王之父，也就是成王赵与珞，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国难当，弃文从武，于琼州孤军抗元数载。宁王的三个兄长更是尽死沙场，不辱国姓。

看向身边的年轻殿帅，裨将心道，这又何尝不是呢？

江镐，江钲（zhēng）之族弟、江万里之子。

江家三代忠良，守护大宋，是为末宋砥柱。一门数百族，无论男，没有一个不是为国尽忠而死。

如今，江氏一族只剩三，却依旧躬身社稷，未曾懈怠。

“殿帅！”

副将向着江镐，肃然颔，行下生中最后一个军礼。

“请殿帅下命令吧！”

“呼！！”

江镐长出一气，没有煽，亦无悲喜，最后望了一眼大宋龙船，回转身形。

“众将士听令，与镐先行，为官家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