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与魏反

为是董允驳了他之意还不知足，竟私下寻了郑璞一并来谏言呢！

毕竟，大汉上下尽知他甚亲于郑璞，且郑璞还身兼着侍中之职，亦有讽议举正之责。

“依子瑾之见，此事休昭是否太过乎？”

面色有些不豫的天子道出缘由罢，还发问道，“休昭领宫禁之重，亦当知相父督军北伐，殚竭力，焉能称以如此琐碎扰相父之言邪！”

而一直细细倾听的郑璞，早就忍俊不禁，频频借着举盏以袖遮笑颜。

“咳！咳！”

闻问后，方敛容，借着几声轻咳清嗓罢，便拱手而赞，“璞贺喜刘君，已具圣明君主之风矣！”

顿时，天子愕然。

半晌后，才怫然不悦，指摘道，“我视子瑾如肺腑，不讳私事以告之，子瑾宁出阿谀奉承之言以敷衍乎！”

“刘君何故动气？”

郑璞无有惶恐之态，依旧和颜悦色而道，“我尝闻，但凡圣明之主，臣下必有触威以抒忠、身首不恤之忱。今外有丞相督十万甲士为国效死，内有如董休昭之流犯颜直谏，此非刘君圣明，令有志之士无不竟劝之故乎！”

呃~~

如此说辞，倒能令我心意稍宽。

闻言，天子神愈发温和，但犹踌躇片刻，方摆了摆手，“子瑾莫为休昭说了。我虽意难平，然亦知他乃尽忠规益且秉如此，断无藏忿于心、他追恨之事。”

“陛下，臣方才并非幸言。”

但郑璞却肃然起身，以君臣之礼规劝道，“臣窃以为，陛下当效先帝昔之言，赐金以嘉董休昭且昭告诸臣僚，以此谏言为忠节耳！”

当效先帝之言？

与论之事，系先帝何言邪？

见郑璞义正辞严的作态，天子刘禅亦不由正襟危坐敛容以对，但心中却是弗解。

自作思绪片刻，他方抬手示意，殷殷谓之，“子瑾且座，此地非庙堂，无需如此恭谨。嗯，不知子瑾之言乃何指邪？”

“嘿，一时激昂，倒令刘君见笑了。”

自嘲了句，郑璞依言坐下，轻声说道，“刘君尚且记得，昔刘季玉邀先帝蜀却汉中张鲁时，庞军师中郎将进策取蜀，先帝与论之言否？”

呃！

天子当然记得。

抑或者说，大汉许多僚佐都记得。

盖因庞统“兼弱攻昧、逆取顺守”之言，乃是先帝定蜀的大义所在。

不过那时，一开始先帝是回绝了的。

言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也，以急，吾以宽；以，吾以仁；以谲，吾以忠；每与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故而失信义於天下者，吾所不取也。“

如此之言，看似与今所言无，但天子并非愚钝之，当郑璞点明后他便心中了然了。

先帝每与反，故而他行事乃当“每与魏反”耳！

逆魏曹丕在位时，曾因私忿诛杀犯颜直谏的臣子、有恩于曹的鲍信之子鲍勋，令天下有识之士皆觖望。今郑璞请他赏赐直谏的董允并以此事召告其他臣僚，乃是意图令汉魏君主高下立判，以收天下之望。

就如谯周屡屡宣扬的“魏窃神器当受天罚”的天命昭昭一般，为北伐裨益。

夺心之说，当多多益善嘛。

先帝崩殂前不亦告诫“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

但求积少成多罢。

不过，天子心中了然了，却没有当即允之。

倒不是觉得，自身有意采择民充后宫之举会被士庶作笑。

既然已经被董允驳回，且他颁诏嘉奖乃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会以笑谈论。

而是素来敦厚的他，倏然觉得郑璞此举，隐隐有汲汲营营求树他名望之意，反而有些不齿为之了。

压低了声音，天子意有踌躇，问道，“古之圣，非礼不进、非义不受。如从子瑾之言，我乃沽名钓誉也。他若细研事始末，岂不嗤我乎？”

唉......

称孤道寡之，何故如此重德邪！

君不见古来帝王君主，但有所作为者，皆毁誉参半邪？

听罢，郑璞不由心中叹息。

他今之所以谏言，乃是因为昔在河西张掖郡见豪右之宴所感，亦是推动大汉内外变革之心。

而想变革的第一步，便是冀望天子刘禅能认可他的主张。

因为如今还于旧都的北伐尚未竟全功，丞相一切心思都铺在军争上，不会推行动摇北伐根基的政略。抑或者说，在没有光复关中之前，大汉根本没有底蕴与威望去变革。

是故，他的心思若想成行，唯有先推动天子对事物的看法改观。

显然，他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