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暴尸荒山的亡魂

吴钩山里有一颗老槐，在一年夏，被一道惊雷劈焦了半边树身，但这老槐仍是活了下来，在山中一长就是百年。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就在这老槐树下，江明月守着自己的尸骨做地缚灵，也已经好些年了。山中不知岁月，早些时候，江明月还数着四季变幻算着子，不过连着数了三年后，江明月就不数了。因为有一，看着一年春又来时，新长的青没过了她的尸骨后，江明月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一只鬼是无须计算年月的。

要数着自己的岁数，要算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只鬼不用吃喝，不再生长，算子是要图什么？这世间万物与你有半点系？

不过鬼还是会受风雷雨雪侵扰的，风雨会销骨，雷会惊魂，而霜雪会让骨寒。江明月还得感谢当年将她弃尸于此的溃兵们，这些至少将她的尸体弃于树下，在山生长百年的老树，枝叶足以替她遮挡骄阳，否则江明月这只依附尸骨而存的鬼，还得受烈灸烤之苦。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江明月飘在老槐树下，终就盼着一件事了，希望有好心来此，见她尸于此，能发善心将她埋土中，让她的鬼生能得以安宁。

一，一年年的，有猎和采药走到过附近，去始终无走近这棵老槐树。春夏秋冬，四季转，时光久到江明月都已忘记自己生前姓名的时候，终于有两个走到了槐树下。

这是主仆俩，但容貌和穿着都很落魄，主家的额上还被刺了一个囚字，发鬓霜染，形销骨立，一双手伸出来，已经是春时节，这手上的冻疮竟是还未见好，十指红肿，手心手背裂遍布，似被蛛蛛结过网，这一看就是吃了很多的苦。

“主子，咱们还得往西边去，不能耽搁时间的，”跟在主身后的仆连声地催促，这露出的手臂上有鞭痕，血迹新，显然是刚挨过鞭打不久。

“那几个杀才没骗我，就是这棵焦了半边的老槐，”主半跪下身，伸手拉拽缠绕在江明月尸骨上的蔓。

低看自己的尸骨了，江明月才发现，自己这具尸骨的手间竟然生了几朵野花，艳红艳红的，不知姓名，却意外地很是好看。

男又在尸骨旁找到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铜扣子，刮去铜锈，看一看铜扣子上的字后，男唤仆过来帮忙。主仆二忙活了半天，徒手将江明月的尸骨从茂盛的蔓中清理出来，又徒手在树下挖了一个坑。

“主子，您手还生着疮呢，小的来吧，”比主年岁小些的仆，见自家主手上的血流到了土中，忍不住跟主道。

“不碍事，”主却似乎不知疼痛一般，只抬手在身上擦一擦血，回身拿起一根骸骨要往坑中放，可看看手中白骨，又看看坑中的黄土，这主放下骸骨，脱了自己还算净的外衬。

看着自己的尸骨，被这用外衬包裹了，再小心翼翼地放坑后，江明月舒了一气，她终于可以土为安了。

“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些年，一直在寻你，”主将尸骨安放土坑中后，半跪着跟尸骨道：“我半月前在浔州的渡见过他们，迟些时，他们定会寻到这山里来，回我留话给山外官道旁的茶棚老汉，让他告诉你大伯和大伯母，你被我葬在了这里。”

“屿哥儿和岘哥儿为着你，跟侯爷闹翻了，如今屿哥儿已去北塞投军，岘哥儿在京城守着侯府。”

“你家老太太身体还好，赵清蓉一不死，你家老太太怕是不会闭上眼的。”

“你家老太爷的身体却是大不如前了，自打你去了后，老太爷就再未见过侯爷了。”

“我离京时，你父亲领兵去了东海，这些年他极少在京城，我与你家岘哥儿常见，倒是一回也没见着他。”

“主子，这尸骨是涂山王府世子妃的吗？”仆蹲在自家主身边，一边搓着手上的泥，一边小声道：“她这下场还不如主子你呢，小的原先以为主子被二老爷害成囚徒已经是最惨的了。”

“什么世子妃，”主皱眉摇道：“涂山王府一门的罪，她可不是，她是安远侯府的二小姐，”说着话主翻动手里的铜扣，说：“没错的，江氏明月，这上面刻着呢。”

江氏明月。

黄土由男子的手中挥洒下来，将森然白骨渐渐覆盖。山中呼的一阵风过，林海呼啸，已经忘记自己生前姓名的亡魂，被风吹得摇晃，随即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就是江氏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