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自知之明 求仁得仁

榛子在一息之间未能阵，胜负之数，将就此定格。

席榛子眉一皱，似乎有几分慵懒，几分躁动。

郤方等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中一喜——席榛子如此神态，看来是无力脱阵了？

修道的神意流动，心游六合。短短一息，说来短暂，其实却也相当漫长……

一息之后——

席榛子身形微颤。

她出现在了所有都想象不到的位置。

看上去，那一处杀机最盛，正是三百六十枚云顶金柱最能凝成合力之处；但再仔细品味，此处所受之力虽然最大，但是若要完美发挥，较之别处先天便要慢上一丝。所以，恰巧能够死中求活，摘取一线生机。

她做到了。

鼎定胜局，利大神采飞扬，不自禁流出笑意。

这数十载苦修，席榛子的进益，决计不较他为少。抑且他利大的进步，多半围绕新得之法宝；而席榛子的进益，却完全体现在道行上。

甚至说席榛子的进步较他更大，也不能算错。

席榛子“心意有缺”，这是所共知的秘密。

凡事福祸相生，相辅相成；缺陷之中，定然暗藏机遇。这一道理，无论是席榛子的师长还是她本，早已若观火。

只是在数十年以前，席榛子对于自己“心意之缺”的利用，仅仅局限在心灯不灭，退而不败，在关键时候愈发坚韧，不易被击心房。说来倒是和阳道神通“退步均衡”道理暗合。

然而在这数十载时间内，席榛子又进了一大步！心境之中，因困顿而得长明，反而彻底构造出了独到的心意优势。

表面上的慵懒，缱绻，惑，迷茫之下，却反能向死而生，寻得旁无法望见的一线生机。

又过了两息。

席榛子一举阵，众修本已陷到各自悲喜的绪之中。

这时他们愕然发现——战局并没有结束！

席榛子，并未能够脱困而出。

三百六十枚云顶金柱，亦是从那最繁复、最妙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此时尚余一百零八柱，将席榛子困住。

陆乘文微微侧身，双目似闭非闭。

他心中也是暗暗佩服，席榛子决断之准确，教自己预料中尤为胜过。若非自己看到了这一步，此战将会以他的脆败而告终。而席榛子，依旧会保持着一身完满的战力。这一界的胜负悬念，也将被彻底杀死。

果然，唯有这必败的抉择，才是自己的最优解。

知者智，自知者明。

若非荀申与利大那一战珠玉在前，此时陆乘文，大致会选择和席榛子拼上一拼。

荀申的道术进益之大，陆乘文看在眼中。但就算如此，以他新“龙蛇”的瑰玮境界，终究还是没有胜过利大。

这是第二十三位与十三位的较量。

所以，自己虽然乘风揽势，挟持种种有利因素合为一体，达到了能够与席榛子一战的层次。但是，若以为凭借这些便能够完成三十六位对十九位的超越……还做不到。

未必永远做不到——陆乘文相信，三十六子的排名，定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天地翻覆的大气运，大机缘。

以今的条件，还是无法成立。

这一式“云顶金柱”的退化困阵，名为“浑杵”，是陆乘文早已选择好的后手。

此阵解不难。

若只是一对一的战斗，陆乘文已经看到了结局。

在自己法力耗尽的瞬间，便是“浑杵”之阵被解之时。

尽管这“浑杵”之阵有一重妙用，阵之的法力消耗，远远大于驭阵之。但是就如同棋盘上的直线杀气一般，最终胜负并不难以计算。陆乘文法力耗竭的一瞬，席榛子尚存最后一丝余力，等若是陆乘文处差一气被杀。

换言之，陆乘文选择了一道必败的战法。

可是也唯有此法，能够给与席榛子最大的消耗！

利大微微一怔。

虽然席榛子、陆乘文二之气机飞速耗散，而那一百零八枚云顶金柱构成的法阵亦在迅速溃散。但是此战的最终结局，他们都已经毫无疑问的计算清楚了。

利大面上意外之余，也有两分钦佩，低声道：“妙。”

弈道之中，有一种“彩棋”的下法。最终以吃子多少，论定彩输赢之多寡。

只是此种对弈之法，流行于市井。真正的弈道高手，是定不会动用此法的。对于弈术湛之辈而言，唯有“胜负”而已，输半子是输，输一百子也是输，并没有高下之分。

可是今战局，却偏偏类似于“彩棋”。

陆乘文选择了必败的下法；从而让自己输得最少。

以退为进。

此战之后，席榛子法力之存百不足一，等若已被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