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三战尽复东郡地（十五）

住马，回望他们远去。

荀攸蹙眉说道：“这老妪的打扮像是个巫祝，莫不是去祭祀什么的么？”原中卿从马上跳下，抓住一个才从田中奔过来的，把他带到荀贞马前。荀贞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那老妪是何也？怎么她一叫之下，你们连农活儿都不做了？这却是什么去？”

这不知荀贞的身份，但已知有汉兵来到，猜出荀贞必是带兵的将校，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吾县有一石，能治病、能去灾，号为‘贤士’，适才那位老妪姓翁，乃是‘贤士’的巫祝，此前黄巾贼，荼毒一方，如今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故此翁妪召我等前去祭拜。”荀贞点了点，示意原中卿放他离去。

宣博很是不平，生气地说道：“什么‘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卜己明明是被荀君打败的！”荀攸摇了摇，说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每当天灾战之时，这银祠往往便就兴盛。程仲德也是个有才的，却怎么放任县中的银祠不管呢？”

所谓“银祠”，就是不在国家祀典的祠庙，是民间百姓自发兴起的对某或某物的祭祀。银祠之有，渊源已久，“西门豹治邺”就是一个有名的官吏惩治银祠的故事。银祠最大的害处就是费民财，银祠的主持者巫祝往往借此敛财，造成百姓困穷。银祠分很多种，有的祭祀的是“物”，如东阿的这个石，有的祭祀的古，如项羽，有的祭祀的是“恶鬼”，害怕某鬼作祟，故此祭之，有的祭祀的是清官，说起来，荀氏的族里也有被地方百姓祭祀的，便是荀淑，荀淑为当涂长，后出补郎陵侯相，死后，“二县皆为立祠”。

两汉巫风甚盛，银祠几乎处处皆有。地方官员明知其危害，但迫於民意，又或者是害怕得罪神鬼，大多却不敢禁止，甚至有亲自祠庙的。本朝先帝信黄老道，因在延熹年间曾下诏“悉毁诸房祠”，但这个禁祠的旨意没有能得到很好的执行，到现在为止，只一个“景王祠”，只青州济南一地就有“六百余祠”。颍也有银祠，荀贞转战颍川、汝南两郡，来东郡时又路经陈留郡等地，行军过处，在这几个郡里也见过很多很多的银祠。对此，他是早已见惯不怪。宣康兀自不忿刚才那个农所言之“如今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忿忿不平地对荀贞说道：“荀君出生死，讨贼平，历经数郡之战，从荀君出征的吾郡子弟至今已死伤数百，而彼等黔首却认为卜己之兵败是什么石的功劳！真是可恨可恶！荀君，去把这银祠给它毁了！”荀贞失笑，说道：“叔业，何至於此！”

宣康跟着荀贞南征北战，虽然是以文士属吏的身份，甚少亲上战场，但视野已然开阔，见多了杀伐之事，也不觉带了些杀气，他愤然说道：“君征战南北，贼溃阵，数郡赖君以安，百余万百姓赖君以存，以君之功，莫说小小银祠，便是天神鬼将也要辟易三分！君若不想亲自出面，康愿为君毁此银祠，扬君威名。”

荀贞笑道：“胡说！我有甚么功劳？平定数郡、安抚百姓，此皆皇甫将军之功也。叔业，你不要讲，这话若是传出去，还不被笑掉大牙么？”他生姓谨慎，虽然此时身边都是自己，但却也不肯让觉得他骄横跋扈。宣康固请之，荀贞正色说道：“银祠固然害处极大，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今是将军麾下一司马，又不是东阿县令，毁不毁银祠，不该由我说。叔业，你不要再说了。”

戏志才暗自点，心道：“贞之虽功冠三军而谨守本分，不骄不矜，若只看他现在的温文守礼，又有谁能想象得出他在战阵之上的勇武不可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