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怎么，你也对那个沙龙感兴趣？

张副校长提高了声音：“以前，有高喊社会主义可能是真话，而现在，那些高喊社会主义的则半是真话，半是骗的鬼话！”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劈开眼前的空气和空气中缭绕的青烟，啪！非常坚决地拍在雪白的桌布上。那个仰面静静躺在茶杯边的杯盖仿佛突然被激活了，砰的一下跳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划起圈来。

“你们看看：目前的中国，海关凡是能够开进大船、飞机的地方逐步被海外资本包围，每年吸收几十亿美元的援助及贷款投放，资本渗透到我国经济、政治、科教、文化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滴血。向国外资产者拍卖、租让、抵押国有资产和地方成片开发，许可外国充任合资企业董事长，国家大量资源和劳动力廉价卖给外……”张副校长痛心疾首，眼泪在眼镜框后面打转，像薄薄的冰层下面似冻非冻的流水。

“农村大有扩展趋势的土地买卖、出租、抵押，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切的一切，谁能抵赖，这不是在补‘资本主义’一课？谁敢否认，这不是‘资本主义复辟’！”

一个高个子男同学站起来，振臂大呼：“对！就是资本主义！”

关骏杰心里怦怦直跳，像狂奔了五千米一样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社会不过是披上‘社会主义’漂亮外衣的新资本主义新殖民地而已！”张副校长把烟摁熄在铁皮烟灰缸里，又点燃了一只烟。

关骏杰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痉挛，像有一只无影手一点一点往外拉扯着他的肠胃。

“那么，”张副校长话锋一转，霍地站了起来：“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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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又应该回到那个闭关自守、一穷二白的社会主义呢？不！绝不！那是开历史的倒车！是回不去的！”

“‘新资本主义’，应当成为我们——青年学生、青年民主士、进步的中国共产党公开而明确的旗帜与纲领，而不是扯着‘社会主义’的羊皮卖着‘资本主义’的狗！”

张副校长高高举起右手，像希特勒讲演一样坚定而疯狂地挥舞，最后当空一抓拽紧拳。

老师们同学们哗地站起来，水般的掌声向张副校长汹涌而去。张副校长目/光，满面通红，稀疏而苍白的发在瘦削而尖顶的颅上高高飞扬。

关骏杰呆呆地坐着，望着眼前森林般耸立和雨般咆哮的们，脑袋发涨、耳朵轰鸣。……

他悄悄站起来，像一只蹑足潜行的猫，从那片舞动的森林的边缘走了出去。

现在已是秋时节，从西伯利亚，或者从其他什么地方吹来的阵阵寒风掠过大地、掠过城市、掠过校园，卷起尘土、卷起枯叶、卷起败，在关骏杰身前身后的道路上打着旋儿。他抬看看漆黑的夜空，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

今晚没有月亮，路灯也黯淡无光。

停下脚步，关骏杰发觉自己来到了王教授的家门。透过窗户玻璃，看见王教授正伏案疾书，年老佝偻的身躯安稳、泰然。

关骏杰的肠胃不痉挛了，但他仍觉得心里堵得慌。寒风中，路灯下，他裹紧大衣低着，在王教授家门慢慢踱步，踌躇不定、徘徊不前。他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该不该打搅老，但老睿智笃定的身影又地吸引住了他。这个时候，只有这个老的身影让他感到温暖和踏实。

叽呀响起的开门声抬起了关骏杰低垂的颅，他看见李老师拎着垃圾袋走出门。

门兀然伫立的影让李老师吃惊不小，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谁……谁呀？”

看清楚是关骏杰时，她又温和如春问道：“是你啊，怎么不进屋啊？”

关骏杰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李老师！吓着您了吧？我帮您扔垃圾！”说着抢过垃圾袋快步向百米开外的垃圾桶走去。

回来时，李老师还开着门站在门等他：“快进屋，外面冷，王老师在等你。”

王教授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捂膝、笑容满面看着他。屋子里灯火灿烂，温暖如春。

关骏杰换好拖鞋，趋近老身前躬身致歉：“王教授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搅您！”

“没关系！”

王教授轻摆右手：“我想，这个时候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说话间，李老师已经给关骏杰泡好了一杯茶，端进了王教授的书房。

“走吧，书房里说，别叨扰了李老师的清净。”王教授站起来，对李老师做了个鬼脸。

李老师笑脸如花挥挥手：“去吧去吧！”

“说说，什么事？”王教授坐在椅子上，脸上绽开柔和慈祥的皱纹。

“不是学习上的问题，是我思想上的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关骏杰笑得有些局促。

王教授呵呵一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但说无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