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愿意

子，田宅萦牵。

只有寸心，难忘斯世，磊块囷知者天。

愁无奈，且三杯浊酒，一枕酣眠。

禁妖族得气。」

这首词，被「天机」判定为三星之诗。

不需要标注，每一个「开窍」的修行者，都能一眼感知。

因为这种星级，是天地气机所赋予的。

在有了脑海中原主留下的海量记忆的帮助下，关于词作本身，陆洵自然是极熟悉的，此时引起他关注的，反倒是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也即「禁妖族得气」这五个字。

这是吴潜这位大诗、大词的特色。

「文气」汇聚于天地之间，族能得，妖族当然也能得。

甚至据说西唐国清凉山有位缁衣尼，寿一百七十岁有余，状若妙龄，她就喜欢给所有、兽、妖讲解经法，诵读名篇。据说此“每持经梵唱，虎不啸猿不啼，虫不鸣鸟不叫，已毕，皆叩首而去”——她一个，培养了满山的妖怪。

而这些妖的修炼，显然都得益于她的“持经梵唱”。

也即，获得了「文气」的加持。

但吴潜此，却极端厌恶妖族。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曾与一位子相恋，结果那子却惨死于妖族之手，此当即持剑杀上妖庭，讨要公道，却被妖庭直接逐出，看在他出身名门的份上，没杀他罢了，自此，吴潜每次作诗填词，都要在诗词之后，加上这样一句——

「禁妖族得气」。

诗文之前，为序，诗文之后，为跋。

他的这一句跋，在他中前期的作品中，几乎每篇都有。

无论诗词歌赋，原作者对自己的作品拥有最高和最终的权力，一句话，只要出现在他的诗文之中，就是对本篇作品的盖棺定论。

作者跋一句「禁妖族得气」，那么这首作品所产生的「文气」，所有妖族都将无从分润丝毫，甚至妖族修行者就算捧着这首词，把它背到滚瓜烂熟，用心揣摩，也不可能获得这首词所产生的「文气」的丝毫加持。

我不愿意让你得到，你就休想得到！

一首两首无所谓，但数量多了，损害还是有的。

新出现的诗词，总是更容易让同时代的获得更多的感悟，从而有助于修行。少一篇，就是少了一份可能。

更何况，吴潜是一位创作出了多篇四星之诗的当代大诗。

少了他的那么多诗作的文气加持，对妖族的整体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据说最终，是一位大龙代表整个妖族出面，毕恭毕敬地登门拜访、道歉赔罪，又送上美酒三车、美婢二，这才获得了吴潜的谅解，在他之后的晚年的诗词作品中，这句「禁妖族得气」的跋，才终于是没有再出现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之前的作品绝不修改，就是要继续「禁妖族得气」，妖族的一帮大能也拿这位大诗无可奈何。

要知道，六星之诗不知道多少年才出一篇，七星之诗至今仍是屈原屈子那篇《离骚》的专属荣耀。毕生之中能写出一首五星之诗的，放眼百年，那就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吴潜虽然达不到那个水准，但他多年创作，著作亦是颇丰，其中更有多篇的四星之诗，在当下而言，实在是数得上的大诗了。

哪怕妖族再恼羞成怒，再实力强大，要是敢杀吴潜，那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族的修行界。杀之后必将迎来的反击和报复，是就连他们也承受不能的。

所以，吴潜这位大诗「禁妖族得气」了大半辈子，几乎等于是指着全体妖族的鼻子大骂，使劲儿打脸，妖族那么多实力强横的大能，却依然没有哪怕一个，敢站出来动他一根手指。

最终还是通过主动登门道歉，才终于化戈为玉帛，了结了这段公案。

老爷子虽然在自身修行上，建树并不算高，最终止步于「点星」这一等级，却算是善终，而且算是长寿，最终寿七十九岁而亡。

他死之后，一身文气释出，据说「满室霞光」，方圆三里之内，「异香扑鼻，竟月不去」，时「大哭累，难释怀抱」，南齐皇帝亦为他停朝三，以示哀悼。

…………

陆洵心中默默诵念这首《沁园春》，随后便感觉到，有一极为淡薄的烟气，在自己周身左右萦绕不去。

这就是所谓「文气」了。

这在原来的那个陆洵而言，是每勤修不辍的功课，但对于此时的这个陆洵而言，却带着相当的新奇色彩。

于是他当即放下这本书，回到床前，盘膝趺坐，闭上了眼睛。

一边运起他在松山书院学习到的基础的打坐修行法门，他一边在心中默默回想这篇词作，很快，词中所描述的那一番山水画卷一般的形，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孤村，暮烟，牧童，渡船，还有一位手持拐杖踽踽独行的中年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