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岭

木掩映下影影绰绰的屋舍，有些恍惚。

二十年来木夫对自己尽授毕生所学，却并非亲生母亲，浮生若梦，浮沉若世。

秦末，南海郡尉赵佗乘秦亡之际，封关绝道，兼并岭南的桂林郡、象郡，正式建国称王，汉五年初，汉帝反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封给长沙王吴芮，从此结隙。后来南越王赵佗臣服汉帝，与中原互通往来，相安无事多年。至吕后掌权，听信谗臣之言，断绝南越所需要的物资来源，还将赵佗留在中原的宗族杀死，甚至挖了其祖坟。赵佗疑是长沙王所为，恼恨长沙国图谋自己，出兵攻打其边境城邑，此后长沙国与南越国边界便纷争不断。

南越灭国其后20多年，南越七郡之间，以及长沙郡、黔中郡，时有动。而地处中原与南越界地区的五岭天险也成为众多江湖势利必争之地。秦皇曾命在五岭开凿的从中原通往岭南的道路，原被南越派重兵把守，南越灭国后，已几易其手。

五年前，长沙国举兵南下，却在南岭遇上嶂气，士卒中的多数都得了重病，致使大军无法越过阳山岭，被困在群山中的大军把怒气全部发泄在了无辜百姓身上，见杀，见屋烧屋，阳山岭一场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不知烧了多少隐匿在崇山峻岭间的村落，将离谷只是其中一处。

那时，木梓焱方领会“兵者是凶器，圣不得已而用之”，

也是那时，想用一己之力，坚一生之信。

“辛星，我有一故友身患寒疾，症状颇为奇特，寒疾发作时脉象纷，血似要凝结成冰，而且随年岁增长愈发严重，幼时每到亚岁才会发作，后来变为三旬一次，现在一旬便会发作。你可听说过此疾？”

木梓焱边说边拿起盘里一块颜色有些奇特的艾饼送中，嚼了几，突然梗住，赶紧端起茶水一阵猛灌。

辛星瞪着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望着他塞进嘴里的艾饼，期待的问：“怎么样啊，味道还行吗？”

一旁的阿楚实在不忍看下去，拉了拉辛星衣袖：“辛姐姐，公子问你正事儿哪！”

辛星瞪了一眼阿楚，有点不甘心的撇撇嘴，嗫嚅道：“这倒没听说过，不过我阿公留下的古籍里说不定有记载，我一会儿翻翻去。”

“这味道……其实，还不错……”木梓焱违心的回答，硬是笑意盈盈的咽下了咀嚼半天的艾饼。

辛星立刻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指着阿楚炫耀似的说：“看吧，我说我总能做成功。”

说罢，像只鹊儿飞转着跳了出去，佩戴的一身银饰，什么银项圈啊、手镯啊、腰坠啊也跟着哗啦啦的响，清脆的声音已经飘远，“公子，我去翻书去啦……”

木梓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是个孩子。

“公子，这次去蜀中可有打算多久？”阿楚问完有些后悔，他不喜别过问太多私事，可还是没忍住。

“多则月余，如果当年的事真和木家有关，势必要做一个了断。”木梓焱心思已转到别处，并未察觉阿楚的异样。

“我可否随公子同去？”

“阿楚，我还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木梓焱没有直接拒绝，不想打消这孩子的热。

阿楚的武学资质甚好，且心思缜密，稍加指点，便对于五岭各分舵的事务处理得十分老练。也许是苍梧特有的五觉敏感，不仅对各路信息去伪存真能很快娴熟，报收集也自有一套方法，竟让他在一年内便于南越茶肆酒楼中埋下暗桩，假以时，也能将五岭放心的给他，木梓焱暗自思咐。

木梓焱取过几案上的纸笔，提笔行云流水，写下几味药的名字，“我会吩咐辛星炼制五阳丹，你帮我送去罗浮山给一个朋友，具体地方会以隼哨传来阳山岭。”

“是。”阿楚接过方子，心里却略有些失落。

坎坷的经历让他比同龄孩子都稳重许多，也仅仅惆怅了一瞬，已经利落的拿出这几个月来往于五岭的凖哨密信向木梓焱一一汇报。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五年前的兵长沙国是罪魁祸首，为何你擒了长沙顷王刘附朐，又吩咐岭主好端端的给送回去？”

“若西南夷、蜀中都有参与，那么当年兵便只是一个幌子。”

木梓焱抬手指向几案旁挂着的一副舆图，“长沙国虽只是中原一个诸侯国，属地不大，自主权也与郡几无甚差异，但其地处中原和岭南界处，战国时期便是楚南重镇，如今更连接着五岭要地，长沙刘氏因汉帝大力削弱诸侯王国势力，本就对中原极为不满，若是刘附朐这个顷王不在了，长沙国势必又要生，到时毗邻苍梧、黔中的地界都不会太平。”

“哦！”阿楚仔细琢磨着公子的话。

“萌渚岭岭主来信，近期有多支中原在九嶷山附近活动，不像是寻常百姓也不似商旅。翁岭主布下探子混其中，传回消息说这些在找位于九嶷圣地的德孝之源。”阿楚不是太清楚这个地方的具体来历，一脸疑惑的望向木梓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