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碧眼鲜卑

市其实不能称为市，官方从不承认这个说法。市的形成，最早源自于为了处置战争俘虏而设立的军市，后来成为社会各阶层买卖隶的场所，私下里也称为市。六朝时隶来源一般有三个途径，一是战争俘虏，多是北魏和蛮族；二是罪犯及其家眷、仆、部曲等；三是失地农民和流民。这些隶充斥在营户、杂户、乐户等贱籍里，经过朝廷赏赐和士族转赠，逐渐的流市成为供挑选买卖的货物。

“好吧！”

面对现实，徐佑只好妥协，道：“风虎，你和冬至、履霜到市走一遭，先买二十回来。十五个少年男子，不要过弱冠之年，五个刚及笄的小娘，尽量不要战俘，犯官家的仆或眷最好，其他的也可酌选择，你们自己看着办。”

左彣他们领命去了，仅仅两个时辰，带了二十三个回来。一问才知道，由于买的多，属于大主顾，隶商额外奉送了三个。徐佑听了哭笑不得，不如牛马，莫过于此了。

二十三中有十五个男子，大都在十三岁至十八岁之间，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留下的后遗症，但神尚好，不至于委顿不起，大病怏怏。八个娘里有六大概在十四五岁，正是最好的年华，眉目透着清秀，眸光灵巧多变，比那些男子似乎生活的要好一些。

不过徐佑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两身上，这两一个是二十四五岁的，皮肤异常的白皙，鼻子挺拔高直，一双眼珠竟然是蓝色的，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黄，单看右脸，姿容甚美，可左脸被烧伤了大半，疤痕外露，蜿蜒如同鬼魅，让望之生畏。

她的右手，竟然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徐佑眉一皱，道：“嗯？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隶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新主的脾气和品行，也不知道要被分配从事什么工作，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抬，听到徐佑略带点怒气的质问，有一个娘可能过于紧张，双脚一软，瘫坐到了地上。

徐佑于心不忍，道：“先把他们安顿下来，男子由李木负责，娘由冬至负责……还有，秋分，给他们做点吃的，不要太油腻，清淡一些，免得肠胃受罪！”

“诺！”

秋分、李木和冬至马上去安排，徐佑看了眼左彣和履霜，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进了房间，左彣还没来得及说话，履霜扑通跪了下来，双手叠，螓首贴着地面，道：“请小郎责罚！”

徐佑转身侧坐蒲团上，道：“你犯了什么错，要我责罚？”

“婢子不该擅作主张，带了那一老一小回府！”

“临出门时，我吩咐的话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其中包括和孩子吗？”

“没有！”

“甚好！”徐佑叹了气，道：“总算相识一场，我也不亏待你，取五十万钱，回吴县去吧！”

“小郎开恩！”

履霜顿时急了，秀美的额重重叩下，血迹迸四溅。左彣没想到徐佑发这么大脾气，赶忙跪了下来，恳声道：“郎君，此事我也有错，愿和履霜一同受罚，只求别赶她离开……”

“你的子我知道，做事从来只听命令，不讲私，若不是履霜坚持，定不会带这和孩子回来。”

徐佑极少动怒，此刻却不得不大发雷霆，斥道：“我们自来了钱塘，面对的是何等凶险的局面？自保唯恐不能，哪里还有余力去庇护来自北朝的战俘？她右脸的伤，分明是自残来遮掩真正的身份，身份不明，如何敢擅自买回府中？这也罢了，偏偏还带着一个小孩，你发善心也好，一时糊涂也罢，怎么不想想，那小孩刚刚髫年，跟着我们，危险有多大？说不定明就被暗箭死在你的眼前，你想帮她脱离苦海，其实一转又亲手把她送上了死路！”

“小郎，我知错了，知错了！”

履霜泣不成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