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献千古

孤灯幽暗，赵祯独坐在黑暗中，声音暗哑：“你就是李用和？”

李用和正自惊疑不定，他不过是个小官，居然被半夜召宫中，心中实在是又惊又怕，忙跪下道：“是，小臣就是李用和。”

赵祯沉声道：“免礼，赐座！”

李用和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只坐了椅子的边上，不敢真坐下来。但听得赵祯的声音又道：“娘，朕且问你，朕的生母到底是谁？”

许氏本是宫中母，宫中自有旧识，此时已经得了消息，忙禀道：“婢不敢再隐瞒，官家的生母，的确是李宸妃。当时太后还是德妃，因为先皇无子，选了四名年轻的宫番侍。当时宸妃娘娘，还是嘉庆殿的宫，怀了官家之后，册封为崇阳县君。”

赵祯震惊地问：“这么说，父皇知道朕的生母是宸妃。”

许氏忙应了一声：“是。”赵祯又问了许多的事，但许氏毕竟只是一个民间找来的母，许多事未免一问三不知。

赵祯再转向赵氏，赵氏便是梨茵，她早已经胸有成竹，答道：“婢与宸妃娘娘一起进宫，直到娘娘驾崩，数十年来未曾有须臾分开，娘娘所有的一切，婢无不尽知。”当下，便详细地将自己二进宫，服侍当时身为德妃的太后，如何为了求子而以四名宫侍，宸妃怀孕时，玉钗堕地而不毁，生下赵祯，然后为刘娥所抱养。太后如何因怜惜宸妃而让真宗多临幸她，又再得卫国长公主，太后又如何下旨寻访宸妃家。真宗死后，宸妃为避是非自请从守永定陵。当年八王爷如何到永定陵中要借宸妃而对付刘娥，如何为宸妃所举发而从此闭府不出。

梨茵跪在地下，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再举出每个事件中的证，如当年同被临幸的除她之外的另外两名宫，如何当初奉真宗旨意代德妃而生子；宸妃登临承露台时还有哪几个内侍宫作见证，燕王去永定陵找宸妃时在场的小宫，太后借封厚燕王而警告他时在场的内侍江德明等等。

赵祯听着她说完，才问道：“朕的母妃，是否死于非命？”

梨茵磕道：“婢一直服侍娘娘，所有汤药都是婢经手的。娘娘病了大半年，乃是病故，绝非死于非命。”

赵祯沉默片刻，道：“原来八王叔闭门绝朝，是这个缘故。只是说无凭——”他想了想道：“李用和！”

李用和早就听得如痴如醉，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竟一朝成了皇帝的亲舅舅，听得赵祯唤他，忙一个激灵站起来道：“小臣在。”

赵祯道：“你明随朕亲临洪福院。”

次，赵祯亲临洪福院，李宸妃的棺木原来悬于井上，以井底寒之气，再加上棺中灌以水银，以保持尸体不坏。

棺木被缓缓打开，赵祯定睛看去，但见棺中的李宸妃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着皇太后礼服，其制为清色、五彩翟纹。领、袖、裾都红色云龙纹样的镶缘，腰饰青蔽膝。另挂白玉双佩及玉绶环等饰物，下穿青袜青舄，面貌安详，栩栩如生。

赵祯悲呼一声：“母妃！”跪倒在地，大放悲声。众见皇帝跪倒大哭，也忙一齐跪倒，洪福院内外一片哭声。

隔了好久，赵祯才又磕了一个响，哽咽着道：“为求真相，请母妃恕儿臣冒犯了。”这才起身，命带来的宫中执事嬷嬷去验看李宸妃的尸体。过不多时，执事嬷嬷回禀道：“宸妃凤体用水银保存完好，七窍无血，银针试未变黑，乃是寿尽而亡，并非死于非命！请官家视察。”

赵祯走近棺木边上，看着李宸妃身上的皇太后礼服，想着这一切无可挑剔的敛葬服饰用具，却想起了刘娥。刘娥让李宸妃停灵不葬，想到她布置今这一切时的心。必也是想到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将来竟也会有疑她的这一天吧！

赵祯轻叹一声：“朕今才知道什么叫言可畏，就连朕，也险些儿错怪了母后。”

宰相吕夷简上前一步，道：“宸妃娘娘乃官家生母，大行皇太后赐其后服敛，已经有所暗示。臣请追封宸妃娘娘为皇太后。”

赵祯点了点，哽咽道：“朕的生母受苦多年，朕没能够有一天尽过孝心的，朕实是不孝！纵是追封为皇太后，又怎么能解朕之愧心于万一呢！”

吕夷简顿了一顿，又道：“生母恩大，养母亦是恩大。大行皇太后和保庆太后对官家有养育之恩，保护之德，官家也应还报。”

赵祯听了这话，不由地怔了一怔，凝视着吕夷简好一会儿，才道：“吕相之言何意？”

吕夷简跪下道：“大行皇太后在世时，臣劝大行皇太后做慈母；如今大行皇太后殡天，臣要劝官家做孝子。”

赵祯怔了一怔，挥退吕夷简，他独坐宫内，想了很久很久。他的面前，放着李宸妃遗下的衣物，是她生了他，他却从来没尽过一天的孝道。想起这么多年，她与亲生儿子相见不得相亲，这心中的苦，苦如海吧。想起了她临终前的那一晚，刘娥让他来到上阳东宫，亲手将药碗递给他，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