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雨欲来

钱氏招了招手，钱氏走了过来，他看着钱氏道：“夫，你是个金枝玉叶，我是个银匠出身，这辈子实在是叫你受屈了。”

钱氏潸然泪下：“老爷，你我夫妻俱是一体，你这个时候，还说这样的话吗？”

刘美放开刘娥的手，握住了钱氏的手，看着刘娥道：“我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也算享受了间之福，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刘美出身贫寒，我家联姻，也不需要高门权贵之家。一对儿，都已经定了亲事，都是咱们蜀中的老乡亲。儿的亲事，定的是茶商马家，儿子的亲事，定的是王蒙正之，都是普通百姓，中等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了。只是惟玉跟了我一生，尽是劳家事，如今幼子从广还在襁褓之中，还望圣多照顾她们母子。”

这茶商马家，却是刘美初上京时，在码扛包的那一家主家。那年马家的儿子初生，几千名力工，都得了一碗汤。后来刘美发达，马家托了同乡之谊攀缘过来。却不知刘美看中他家，却就是那一年最难的时候，看得出他们待底层小工的厚道罢了。

刘娥握住了钱氏之后，道：“阿哥，我会把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般护，你尽管放心吧！”刘美一生虽为外戚，却一直小心谨慎，尽于职守，为厚道，每任官职，都做得尽心尽力上司下属无不称好，又绝不结党结派，凡有官场纷争皆是避而远之，因此上便是一般高门世族，纵然看不起他出身贫寒又是外戚，却也对他的为没有什么可攻击之处。

刘美处事一向低调，几个儿的亲事，也是高门不攀，攀者不，也不避忌自己的出身贫寒，反而特地挑了蜀中旧识乡亲，中等富户为儿结亲，也是指望儿们避开官场，不攀着外戚权贵。

刘娥听得他这般一一道来，更觉心酸。但听着耳边刘美病弱的声音，看着满室药气氤氲，只觉得此此景，虚幻而飘渺，仿佛不似真实，犹见蜀中栈道上，一对孤苦少年相依为命，憧憬未来。

时辰到了，刘娥起身回宫。出了刘府，坐在御辇上向宫中行去，刘娥忽然有一种冲动，她不顾仪制掀开帘子，只看着那府第上的“刘府”二字在夕阳西照下，显现一片不真实的灿烂之色，渐行渐远。

那一种绝望如渐渐涌上的夜色，将她的整个渐渐淹没，忽然间她捂住自己的脸，泪如雨下。

半月后，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刘美病死。帝后大为悲伤，为之废朝五，皇后亲临刘府，祭奠如仪。

回到宫中，步下凤辇，刘娥茫然走在宫中长廊，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空白，只觉得心里被挖掉了一块什么似的，空空落落，无所依处。

刘美是她生命中最初闯的，她和他一起逃难，一起到京中打拼，一起经历生中最贫寒的岁月，纵然她和赵恒将近四十年夫妻，但是她的生中，却仍然有一块是赵恒所不知道所不了解的，唯一能够和她共有的，只有刘美。

四十年来，不离不弃的守护，她走的每一步路，都可以回看得见他那憨实的笑容，她以为他会永永远远地守护在她的身后，永永远远可以一回看得见他。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开，他会不在。

甚至，非他所愿地离开。

而她却无能为力。

宫门开了，赵恒静静地站在那里，早已经在等候于她。

刹那时，所有的冷静自持、所有的控制力都忽然崩溃，刘娥飞奔过去，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紧赵恒，在灵堂上没有流下的泪，忽然如雨而下。

赵恒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她的脸上是绝望之抓住最后一根稻般的希望，那一刻她多年的面具打，她的脆弱她的依赖都那样全然地涌现在他的面前。忽然之间，淡却已久的怜之又重新燃起，这种感觉有多少年没有过了？这么多年来她是能的妻子能的皇后能的掌控者，独独这种脆弱无依的神，他已经陌生了很多年了。

赵恒轻轻地将她拥怀中：“小娥，放心，有朕在呢！”

她依在他的怀中，像一个小孩一样不能自控的抽泣：“三郎，你要答应我，你不能弃我而去，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啊！”她紧紧地抱着他，怀中的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真好，他仍是她的，是她的唯一所有，唯一所。

赵恒柔声道：“你放心，朕一直在这里，永远在这里，朕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因为——朕也不能没有你啊！”

笼在心的恐惧，需要确确实实的存在感来驱散，刘娥伸出手来，真真切切地抚摸着赵恒的脸，一点点触手微温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着的，心中的压抑恐惧渐渐散去，露出了欢喜的微笑，她倚在他的怀中，低低地说：“三郎，我需要你，桢儿也需要你。”

赵恒心中一软，看着怀中的皇后，轻轻叹了一气。

刘美的死，对帝后之间的感，似乎起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死亡的恐惧令得他们更加紧紧相依，赵恒比往更留恋于刘娥的温柔，而刘娥也收起自成为皇后以后，不自觉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