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袁出逃雒阳

臣如卢植、张津、司马防、彭伯、荀攸、钟繇等已尽数来齐，三公九卿如丁宫、马磾、张温、刘弘、朱儁等也在此处，还有十余名壮士手持戈，侍立左右，一看便是董卓麾下的勇士。

董卓听说是袁绍到来，对他含笑点，令仆在主座左侧为袁绍专门设席，以表尊重之意。又对他打趣说：“我在夕阳亭时，听说袁使君为复主仇，杀尽城中宦官，还想如此英雄，该是何等雄壮，今一见，却仿佛翩翩君子。”董卓麾下听闻消息，都哄笑起来，朝臣则低首不言。

袁绍面不改色，安然席，对董卓说道：“哪里哪里，袁绍早先与董公往来时，董公言辞殷殷，语风楚楚，袁绍读之再三，还以为董公身量窈窕动，可为佳偶呢！”此言一出，诸座皆惊，牛辅当即要拔刀上前，为董卓挥手拦住。

再上下打量完袁绍，董卓不由挑眉笑道：“是某失言了，袁君不愧是袁家千里驹，连一字半语都不肯想让哩。”但他语气却并非如此，话风一转说：“某甚嘉许袁君兄弟，也遣使于虎贲中郎将，欲拔擢其为后将军，不料他受印而逃，袁君以为某该当如何？”

袁术已逃出雒阳！袁绍闻之不禁默然，他良久才说道：“公路心念社稷，如此作为，必有缘由。”董卓自觉占得上风，便不再与袁绍言语，反而拍手上席，与众卿谈笑饮食，其中周毖、伍琼二谈吐上佳，又为京官多年，董卓非常看重两，屡屡遣仆为其上酒。袁绍坐视酒宴，只自己饮食，好若孤身一般。

饮过两，席中张璋起身举杯说：“如今宦祸尽除，天子无恙，实乃天下幸事，我与诸公痛饮此杯。”众莫名所以，又有一朗声否决说：“张君何出此言？宦祸虽除，但如今东京残，皇威扫地，公卿死于池，天子流于野，四海闻之，莫不犹疑？自以为汉室倾颓，天下将，又有何幸事可言？”众再转首看去，原来发言的乃是谏议大夫范康范中真。

众闻言一片骚，不少斥责范康无礼，也有很多赞成说：确实如此。董卓便趁势起身，压手示意众安宁，等纷渐平，他才缓缓说道：“范大夫所言乃是正道，雒阳之中连动三兵戈，死者五千余，便是先帝党锢时也不能相比，如何能说是祸患尽消呢？”

董卓稍顿言语，看众神色低沉，方才继续道：“归其原因，不过有三：天子无德，不能明政；太后无德，重用宦官；外戚无德，不能亲众。前汉时霍光为社稷虑，废昌邑侯而改立中宗，方有前汉鼎盛。

今亦是时，某观陈留王，处沉静有大气，才思捷敏若飘鸿，先帝生前亦属意于陈留王，唯何进何苗政，方才令天子继位。顺逆有命，既知邪弊，便当改邪归正。依某看来，为汉室四百年江山计，当令天子让位于陈留王，诸位以为如何？”

还未等其余言语，袁绍当即起身，对董卓怒喝道：“董公出此言论，是当众卿无德吗？起初天子继位，亦是百官推举，天子如今年少，有何错失？竟横遭废位。董公违礼任，废嫡立庶，恐不怕遭天下非议吗？！”

董卓亦是勃然大怒，他当即拔出案间佩剑，削落袁绍案角，又刃指袁绍之面说：“竖子胆敢如此与我说话！真以董卓为吗？！当今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

袁绍嘿然出声，拔出佩刀亦砍落董卓酒盏，横刀于众之前，众官见他对董卓冷笑道：“天下健者，岂惟董公！”袁绍说罢，扔掉腰间银印青绶，踹翻身前桌案，伴随着印绶与酒具的哐当声，他淋着秋雨就此远去，雨中传来他的歌声：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侧身南望涕沾襟。美赠我琴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

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阪长，侧身西望涕沾裳。美赠我貂襜褕，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蹰，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雰雰，侧身北望涕沾巾。美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袁绍所唱乃是张衡所作的《四愁诗》，歌意惆怅但歌声狂放，袁绍以所思四方，而指雒阳无道，轻蔑之意展露无疑，但他声名闻于四海，宫中禁军也素来对他敬畏，显阳苑中竟无一阻拦，看他就这样在雨中狂歌，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