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雀号

——那尖颚港的袭击又怎么说？

——巫妖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我觉得他们已经对你很温柔了，他说，要知道，你身上的那子臭烘烘的气味简直就和那些多管闲事的白袍牧师和圣骑士一模一样。

——也和你一样吗？异界的灵魂微笑着说，他也不是那种只会承受不懂反击的笨蛋，他知道这句话能让巫妖安静好久。

巫妖果然沉默了下来，他丢下一个尖酸的冷笑，沉到意识处。

在法师的魔法项坠还没能走过两个格子之前，虎鲸与鲸鱼已经追上了“小雀号”，想要分辨它们很容易，鲸鱼出的水柱很高，只有一束，而虎鲸的水柱要低的多并向四周散开，另外相比起那只沉稳踏实的灰色鲸鱼来，黑白两色的虎鲸要活泼的多。它们在波谷峰间飞跃，滑翔，喋喋不休地发出圪垯圪垯，啾啾和呼哧呼哧的叫声，相互撞击身体，亲吻对方，在空中翻跟斗，用尾敲击出巨大的花，转圈，碰鼻子，总之只要类想得出想不出的把戏它们都会玩。

异界的灵魂几乎是迷地着眼前的一切，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专业士与富豪才能有幸在如此之近的距离里观察到自由且野十足的虎鲸——有几虎鲸可以说正在紧靠着“小雀号”的船体游动，船桨距离他们仅有咫尺之遥；它们的同伴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跳出水面又落回，激起的海让船只像只快要倾倒的陀螺那样剧烈的来回摆动。

水手们惊讶地发现他也能和他们一样泰然自若地在倾斜摇晃的甲板上轻松地走动，一只装满了苹果的大木桶从绳索中挣脱了出来,它在甲板上蹦跳,盖子碎裂,苹果滚得到处都是——直到小雀号的客准确地抓住了焊在桶箍上面的铁环。

黄眼睛的水手奔上去帮着他把那只沉重的木桶扶起和固定，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法师不解地在那双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水手们齐声大叫。

没能弄明白他们的乘客是何时转过身去的，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眨眼间——一只接近成年的小虎鲸跳出水面，而另一只，体型有它两倍之多的虎鲸则紧随着它起跳，在小虎鲸跳跃到最高点，即将落下的时候，成年虎鲸准确地顶上了它的肚子，小虎鲸第二次跳了起来，在空中，直接冲向了小雀号。

它没有留给法师太多思索的时间，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这具身体近百年来积存下来的经验与条件反。

妙至极，他像是脱离了躯体的束缚，却仍能感受到一切细微之处，他能地看进那张微微张着的嘴，欣赏那条浅灰红色的舌和点数牙齿的数量，能嗅到鲔鱼和章鱼的气味，在黑色的前鳍上找到一条宽叶藻，他能感觉得出自己的身体正在沿着虎鲸扑来的线路向后倾倒，他抬起手臂，十根手指地陷了它上腹部厚厚的脂肪里，他平静地呼吸着——在将近一万磅的重量所带来的可怕压力下，它甚至让整条船完全地往左倾，左边的船舷没了海水，他知道自己在推动这条庞然大物，借着它飞跃的力量让它避开最重要的主桅和帆。

虎鲸从主桅与船斜桅之间穿过，撕裂了半张前三角帆，带走了两桅之间的信号张索与几条帆脚索，尾扫飞了一个躲闪不及的水手，让他断了四根肋骨，但和它原来可能带来的灾祸相比，这点小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其他都在忙于抓住随便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小雀号的每一次摇摆都将会让一侧的船舷贴近水面。能将整件事看得清清楚楚的大概只有那个黄眼睛的水手，他目瞪呆的瞧着法师，而法师只是抓住他，把他和固定好的苹果桶绑在一起，免得他在志恍惚的时候掉进大海，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指，走向尾舷。

——看，它喜欢你，巫妖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特意爬上来就为了说这个？

——没错。巫妖说,以及,我没·有·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