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第七百一十二章

却说苏澄恫吓住了小雀一家及其街坊, 故作镇定从钉子巷逃走，其实早吓出一身冷汗来，出了巷反倒微微发颤。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乃慢慢的负手踱步，细思今之困乃因轻敌之故。满心只想着小雀不过一小儿, 她家里也是寻常百姓，自己身上又带着兵刃火枪、想来无碍；故此莽撞行事了。若非方才那汉子出、让自己得以趁机吓唬, 还不定会怎样呢。

一面想着, 只见巷横着的那小街旁停了辆青盖马车，迎着苏澄跑了过来。马车夫摘下斗笠，正是贾氏马行的那伙计。此跳下车来拱手：“张姑娘。”

苏澄立时明白了：“周掌柜让你跟着我？”

伙计笑道：“姑娘好本事，竟自己脱了身。我还琢磨着再过会子便进去救你呢。”

苏澄松了气：“多谢！我方才吓得厉害，早知道你在外我就不怕了。”

伙计不禁大笑，乃道：“姑娘告诉周掌柜你要上工友家逛逛，他便猜那工欲哄你回家做婶娘或嫂子。”

苏澄眉一动：“周掌柜根本不知道我要上哪个工友家逛去的。原来这等事并非独在钉子巷。”

伙计道：“贫苦家娶不上媳，多半便是这两样法子。或换亲、或抢亲。”

“不止一家、不止一巷、不止一城。”

伙计点：“全省皆如此。”

“我的天！”苏澄望天, “民间到底穷成了什么？”

伙计眼中露出一丝瞧热闹之意来：“纵然苏大是个包青天再世，三年五载的怕也没法子。”

苏澄想了想：“那倒不至于。至少我们有。早年台湾府四面荒芜，三五年不也起来了？只是……须得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她径直爬上了马车。

伙计诧然瞧了她两眼，也坐到前抖开马鞭, 随道：“莫非姑娘有什么法子？”

“大略有了点子念。还得同苏大商议。”

伙计回望了眼钉子巷，道：“姑娘究竟是怎么出来的？我竟想不出他们肯放了你。”

苏澄笑道：“我吓唬了他们一番, 说要去告官。”

“你当真去告？”

“我想先等等看。”苏澄思忖道, “方才说了那么些话, 听的里就有年轻的媳。且等些子, 看有没有清醒。”又苦笑道，“我年幼时就听师叔提起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只听见罢了。这会子方明白其意。”乃轻叹一声，“这八个字说的真真好。那些被骗来的媳竟多半是认了命的。”

“多半？”伙计道，“哪有不认命的。再说，到了婆家好赖有饭吃——好容易骗来的媳不能饿死，饿死了谁生孙子？不过是娘家倒霉、收不着聘礼罢了。”

“是了。我把这一节忘了。”苏澄摇摇，“那就不用指望她们去告状了。”

伙计道：“不然，又不是离家十万里，想逃还不容易？”手臂一挥，催动马车走了。

马车吱吱呀呀走了一阵子，伙计略拉了拉缰绳，马便跑慢了些。他道：“张姑娘，周掌柜说，待从工家救了你出来，不妨领你去看看菩提角。如今既是你自己出来的，还去么？”

“菩提角？什么地方？”

“去年水患之难民，老弱病残的大都在哪儿。偶尔富贵家施粥送衣便打发过去。”

苏澄吸了气，思忖片刻：“今不能去。纵然要去，也不能就这么去。”伙计偏了偏，只看后脑勺便能看出有些失望。苏澄解释道，“大略能想出是个什么模样。穷极了便抢老婆，饿极了天晓得会做什么。我方才已犯了白龙鱼服之过，不可再造次了。过两托朋友去施粥，我混在做事的里便好。”

伙计默然片刻道：“也好。姑娘少吃些去。”

苏澄眯起眼瞧着此的背影。分明半点色瞧不到，她竟觉得这伙计极幸灾乐祸。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横竖已经够糟了，再糟一点也就那样。”

伙计终是忍不住嗤道：“未必。”苏澄拿手遮了眼，暂且靠在车厢里装死。

次，苏澄依然扮作仆模样，寻周掌柜借马车。周展柜含笑瞧了瞧她，命那个认得她的伙计同她去。苏澄便乘车直奔南郊天宁观。到了观中，真明正坐在树下吃茶。瞧见了她微惊：“你没跑去京城？”

“没有。”苏澄抿嘴，“帮我爹体察民去了。我以为我看见的已是极坏，听闻还有更坏。道长，您知道菩提角么？”

“听说过。”真明道，“旧年水患难民，男的当土匪去了，的卖了，没力气和卖不出去的多半就挤在那儿熬子。贫道知道自己力所不及，不曾去瞧过。”

苏澄耷拉着脑袋：“不管多坏，总得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不敢自己去。您老能不能帮着去施个粥？纵然是间炼狱我也看看。”

真明瞧着她道：“终归你不是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