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 第六百九十一章

气氛立时大变。新任知府有钱有、有门路有心思有手段。但凡不是傻的，都知道后他的治下必然富庶。且他提了数回岭南，恰与前两街面上传说的“有心同王子腾较劲儿”吻合。苏韬拱拱手，坐下了。

文吏接着拍卖。虽是炒作，终归前两间铺子拍得热闹，旁也起了。才刚竞了两个价，柳小七回来了。许多猜他已同苏韬拉上了关系，明里暗里拿眼睛瞄他。第三家铺子竟让一个绿林拍走了，便是那土财主模样之。他左近坐的都是绿林，纷纷侧目。

土财主笑朝主持的文吏拱了拱手，起身出去办文书银子。有悄声问道：“做什么呢？”

土财主叹道：“我也上岁数了，该娶房媳过子了。”

柳小七听了便说：“有安生富裕的子过，谁还愿意做贼。刀舔血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得把命丢了。”一言触动数眉目闪动，亦有多拿冷眼觑他。

后遂再无出来捣，拍卖会安生到底。倒有三成铺子让绿林得了去。

最末散场时，众出了府衙大堂，在前院中排队拿自己的号牌去领寄存在柳条筐中的物件。那廖掌柜便从怀中取出一大叠片子来，挨个儿送给排队的绿林。有不认得字，问道：“这写的什么？”

“这是我的片子。”廖东家道，“鄙姓廖，廖守平，蜀国成都氏。前几在南昌府绳金塔下开了个小买卖，叫有间茶铺。小店将将开张，有三间铺面，其中两间正在重新装潢。我们茶铺对面有家叫长丰楼的酒楼，因东家和东分账打官司，兼惹上了别的事儿，正在清查账目。”

柳小七也在排队，笑道：“廖掌柜说话忒拐弯抹角。谁不知道长丰楼已是关门大吉，这会子只等着苏大证据搜罗齐全，该下狱的下狱、该斩首的斩首。”

立时有问道：“长丰楼重开不了了么？”

柳小七指道：“你们瞧廖掌柜的脸。”

廖守平微笑：“别家的事我哪里知道。我是正经买卖，良民。”

柳小七笑道：“这位廖良民认得苏大的师弟。”众哗然。廖守平顿时红了脸。柳小七忙说，“苏大是位好官，苏老家乃京中翰林院大儒，苏老大的弟子亦是才子。廖掌柜必是良民无疑。良民开店，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大家放心前去吃茶，管保茶水里没有怪之物。”

廖守平忙说：“非但茶水里没有怪之物，楼上地下也没有怪之物。”

绿林众瞧他二眼古怪，都不言语。良久，还是那个拍下第三间铺子的土财主拱手问道：“敢问廖掌柜，苏大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廖守平苦笑道：“我哪里知道。”

便听有个婉转声道：“我知道。”大伙儿转一看，苏澄摘了男子巾，手里玩着一把乌黑锃亮、只得两个掌大的小火.枪，大大方方走了过来。这年，良家子温婉，风尘子艳丽，没见过这般又明亮又锐气的。一众男皆看傻了眼。

柳小七赶忙几步蹿到她跟前抱拳道：“敢问张大官，苏大对绿林有何打算？”

苏澄抬目看着廖守平道：“这位廖掌柜显见是个老实。不像是走过绿林的，也不像是做过生意的。”

廖守平忙说：“委实如此。我本是成都青羊宫中的道士。后来……还了俗。”

条案后忙着整柳条筐的那个袁姓少年听了，笑道：“你怎么不说你因为什么还的俗？”乃撂下筐子绕出来，“廖道长天老实。前些年他们青羊宫不是出了热闹？有刺客行刺蜀王不成、自己死了，还编排出了个段子叫‘青龙救蜀王’，惹得整个蜀国的香客都过去烧香。偏生这位廖道长平素正是看守那‘救蜀王’的元辰殿的。家香客问他可看见了青龙，他就跟家说没看见。香客扫兴，捐的香火钱自然少了。有些道士抱怨他不会说话、排挤他。青羊宫主持道可巧认得贾先生，知道贾先生家里开了镖局，便让他还俗投奔贾先生做个镖师。贾先生想着，他既是个道士，不如托他来照看我们师父——我们师父是他长辈。”

苏澄看了看廖守平道：“我看廖掌柜满面风尘，不像是常年躲在道观修行的。”

廖守平道：“师父带着我们云游了几年，旧年才刚回来。”

苏澄点点：“实在、有阅历。不会做生意也不熟悉绿林。”乃向众道，“土匪可以清剿，绿林是剿除不掉的。有官府则必有绿林。然而绿林不可有序。”

柳小七在旁捧哏：“何谓有序？”

“有如律法般不可犯的规矩、有掌握名录、有分工合作。”苏澄瞧了一眼方才在拍卖会上意图闹事的管事，“朝廷可容土匪海盗飞贼，却不可容天师道弥勒教，”她顿了顿，“也不可容绿林册。”

柳小七“哦”了一声：“绿林生意可以接着做，只是既不能有牵、也不能有收税，对吧。”

苏澄道：“想谈生意自己谈，廖掌柜听不懂也没心思去听，更不会帮着拉皮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