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4 第六百二十四章

藏珠母亲去得早，乃是一对老仆夫拉扯他长大，如今在京郊做些小买卖为生。数月前老仆去世，临终前留下了甄得仁的亲笔书信和一副画儿。书信里提到了其叔父甄应嘉之名，甄藏珠便拿着这两样东西来原籍金陵寻亲。

包三爷听罢问道：“他可找到他老子了没有？”

那小厮道：“哪里有他老子？二十多年前让不知哪里来的匪灭了个净，连狗都没留下一条。”

包三爷“咦”了一声：“倒是新。”

小厮笑道：“三爷，小的方才话还没说完呢。”包三爷瞧了他一眼。小厮笑抖了抖眉毛，“依着甄应嘉所言，这个甄得仁倒有不少故事。”遂将甄得仁之经历从细述一回。

包三爷听罢连连点：“果然有趣！如此说来，甄得仁一家保不齐是让先帝灭的？”乃笑道，“难怪一个外室子儿竟然叫藏珠。背着圣藏起一颗珠子来。”思忖片刻，又道，“不对啊。既是木匠之子、老仆养大的，又是个寻常的买卖，想必没几个钱。他那身功夫是怎么学的？有肯白白授他武艺？”

小厮道：“小的倒是问了。甄家并不知道这个甄藏珠会武艺，故此也没问过他。小的正欲讨二爷示下，可要告诉甄家，下回见着此问问他？”

包三爷摆手道：“不用。甄得仁满门既死，当年想必是甄应嘉帮着收的尸？”

“正是。”

包三爷摇晃脑道：“甄得仁给外室子留书信，不写自己的住址、却留下族弟之名，可知那会子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甄藏珠那老仆直至临死才把小主子他爹的书信拿出来，怕也是得了什么吩咐。有趣、有趣！甄得仁一家子葬在何处？”

小厮一愣：“这个……才没问。”

“蠢材！”包三爷骂道，“当问的不问！快问去！”小厮吓得磕了个，抓着帽子撒腿就跑。

甄得仁满门就葬在城西清凉门外。包三爷想着，那甄藏珠都四十岁了，才刚刚得知自己生父是谁；找到原籍来却是早已化作枯骨。而甄应嘉自己都已败落多年，必是没闲工夫去收拾族兄之坟地的，那甄得仁之墓还不知荒芜成了什么模样。甄藏珠找到他老子的坟之后免不得要雇修缮，近些子多半都得在坟地忙活。果然，使往甄得仁家坟地左近询问，这几委实有个披麻戴孝、京城音之，身形模样皆似甄藏珠，四处雇修缮坟墓、急着请赶工新做墓碑、还打听金陵城内哪座庙的和尚做法事最好。包三爷喜滋滋道：“皆不出三爷所料。”

次，包三爷穿了身素色的袍子、领着两个小子往清凉门外游逛，不留迷了路，听见前不远处仿佛有许多声，便驱马过去瞧瞧。到了哪儿一瞧，原是有位孝子在指挥着佣工换下已残之墓碑。遂上前问路。

孝子道：“我乃外乡，不识得金陵道路。只知来时路。”

包三爷道：“我亦非金陵氏，举家搬迁金陵多年，偏不识得这一带道路。横竖我也不急着走。待壮士你事了，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孝子道：“我这里还得一阵子。”乃指着佣工道，“这些师傅皆本地，请一位领先生出去便是。”

包三爷摆手道：“他们皆是壮士雇来替祖宗做事的，我若领走、岂非对逝者不敬？”再三不肯。孝子闻听便罢了。

一时损墓碑皆换了新的，孝子在一个大坟前再三叩拜，又垂了会子泪，方起身领着离开。包三爷少不得跟在后。孝子解下自己的马牵过来，包三爷眼前一亮：“好马！”

孝子不觉嘴角含笑，抚着马脖子道：“初买回来时还是只小马驹，一晃已三年了。”那马仿佛听得懂言，扬脖子嘶喊了一声。孝子又摸了它几下，翻身上马。

因夸了他的马，孝子对包三爷和颜悦色了许多。二路上说了些话，一径进城。包三爷趁势请孝子吃饭，说是为了谢他领路。孝子子爽利，便答应了。二与席间互通名姓，算是认识了。听甄藏珠说他想请些道行高的僧道替他父亲作法事，包三爷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甄兄弟你放心，管保替你请金陵城最好的和尚道士！”甄藏珠大喜，施一礼。

后包三爷便帮着甄藏珠请了几波有名望的僧道替甄家满门超度，并帮了他些别的。甄藏珠初来乍到、生地不熟，若没他帮着，许多事当真不好办，乃十分感谢。一来二去的，二便熟络起来。

待甄家的事儿皆办完了，甄藏珠请包三爷吃了顿饭谢他。包三爷因问起他的武艺来。甄藏珠道：“我少年时，家道中落，只年了四年的书。因住在京郊铁槛寺一带，那左近有许多大庙小庙。有回我在村外的山坡上温书——家中买不起纸笔，只得以树枝划地——山下来了个老和尚，在旁瞧了我半。我因要写足那些字，他既不言我也不语。末了那老和尚才点说，难得少年有此心境。遂命我明此时还来。次我果然依言去了，老和尚遂传授我武艺，得空还取了些书教我。”

包三爷忙问：“敢问尊师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