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比想象中严重】

等周赫煊和尹昌龄离开，刘湘才问甘绩镛道：“先前你的表有点不对，究竟想说啥子哟？”

甘绩镛从皮包里拿出一大摞文件，苦脸道：“刚才有两个外在，一些话不好当面讲，司令你先看下这些材料嘛。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刘湘首先翻到一份灾报告汇总，只见上边写道：自今春以来，全川各地久旱不雨，田土裂，饿殍载道，粮尽食绝，盗食死尸。全省共有125县3屯1局受灾，除成都平原各县外，其余地方皆为灾区，受灾民众约3700万以上……”

民国时期对于四川的统计，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海关数据，一是邮政数据。

这两方面数据相差极为悬殊，分别为7000多万和4000多万，全川实际数量应该在5000万左右（含西康和重庆）。而3700万受灾，已经占到四川总数的70。

据年初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四川农村经济》记载：“（自1928年至今，）四川灾祸无岁无之，且荒区益广扩。”也即是说，四川已经连续八年大灾，地震、水灾、旱灾、风灾、冰雹、蝗虫，变着法的番上阵。

再加上连续二十多年的军阀混战，从清末到全面抗战期间，四川几乎没怎么涨过。直到刘湘统一四川以后，这两三年时间才快速增长，结果现在又遇到全川大规模旱。

刘湘之前对灾并不太清楚，以为只有川西北比较严重而已。现在粗略翻阅了一下灾报告，他终于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叹气问道：“究竟饿死了多少？”

甘绩镛小心翼翼地回答：“很难确统计，不止川西北，川北和川东北的灾也越来越严重了。”

刘湘随手抽出一份宣汉县灾报告，只见上写道：本县饿殍遍野……据前20统计，每场饥饿死者，在10以上，近复渐次增加，每场达20左右。

刘湘又翻开万源县的报告：现在万源骤减三分之一……万源城中，亦仅稀稀千余而已。如旅行长途，整难见炊烟，沿途倒毙饥民几无地无之。

刘湘再看南江县的报告：总计城乡饿死者，每达千余……2月1迄今，本县饿死的饥民不下8万余。

一个个数据看得刘湘触目惊心，骇怒加的质问：“饿死这么多，你这个民政厅长是咋个子当的？“

甘绩镛叫苦道：“老天爷不开眼，我有啥子办法？四川年年大灾，又要发展内政，民政厅的钱根本不够。到现在为止，我东挪西措才弄到10万大洋，哪里救得了那么多嘛。”

刘湘沉默不语。

四川省政府的钱财，这几年都拿去修路了，去年刚刚建成川黔公路，如今同时在修建川湘、川鄂和川陕公路。只这几条公路就能把刘湘的老底儿掏空，因为蜀道太难，到处是山区丘陵，筑路成本有时候是平原地区的十倍以上。就算有民间筹措和商合，刘湘和省政府也是要出血本的。

甘绩镛突然又说道：“前几天的时候，中央参议院黄炎培先生来川视察，路过简阳县看到饿殍遍地。他质问我说，简阳是新生活运动的示范县，为何街间遍是倒毙之饥民？至于无收尸！”

“啥子吔！简阳都饿死了？”刘湘顿时大惊失色。

前面看到的那些灾报告，都来自于贫困的川北、川西北和川东北，那些地区年年报灾、年年死，刘湘都已经对此麻木了。但简阳县不同啊，简阳就在四川省府旁边，还是老蒋新生活运动的示范县！

周赫煊这趟来回都经过了简阳，只不过他为了赶时间，没有进城去看看，否则就能看到好多路倒的尸体。

甘绩镛解释道：“简阳已经连续四年遭灾，老百姓子本来就苦，还指望今天粮食能收多点填肚皮。结果又遇到夏粮歉收，粮价飞涨，普通小民家里哪还有吃的？”

刘湘听得疼欲裂，颓然坐回太师椅上，喃喃道：“饿死啷个多，我这个四川省主席，哪还有脸见家乡父老哦。”

刘湘双眼茫然的翻着报告，又是一份来自南川县的：居民熊大湖运回两缸烧酒，缸底裂，酒流满地。附近饥民蜂拥来吃，连泥带酒喝个净净。本就饿得奄奄一息的饥民，当即醉死在地，横着竖着躺了一个大坝子，死亡数量为48。

这种醉死之法已经很难得了，至少没有活活饿死，那才叫遭罪。

“中央的救灾粮呢？”刘湘扶额问。

甘绩镛摇道：“至今未见。只有中央参议院的黄炎培来了，但也不是为了救灾，现在已经走剑阁出川去洛阳了，他一路上倒是写了不少好诗。”

“妈卖批！”

刘湘猛地抓起灾报告，粗大骂说：“格老子赶快救灾，没钱就找银行借。还有，囤积居炒粮价的，一律严重警告，哪个再不听话，就给老子抓起来枪毙了！”

“卑职遵命！”甘绩镛连忙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