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杏果（一）（1）

已经进了初冬，天气骤然寒冷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一寒意从西北山垭侵袭过来，滞留在偌大的山坳里。慢慢聚积着，沉淀着，流于每一隅大大小小的沟坎间。

经过了一秋的润染，原本五彩斑斓的漫山满坡色调，均被这一猛起一的寒意无地层层剥落着，仅剩了密林里黝黑的枝和摇摇欲坠的残存枯叶。山体像脱褪下了花团锦簇的丽衣，露出黑褐色的嶙峋筋骨，在四野起的阵阵寒风中，颤巍巍地挺直了胸膛，对抗着愈来愈强劲的霜寒。如体毛般的树木亦随寒风瑟瑟发抖着，发出阵阵“呼呼”地唏嘘声。原来藏绿荫下的岩石，也一块块探起来，透过细密的枝条缝隙，露出张牙舞爪的铁青色嘴脸。

山坡上，沟坎间，一块块田地里没有了往油绿或灰黄的庄稼。光秃秃地坦露出灰白色肌肤，任寒气放肆地吸允轻薄着，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寒冬的蹂躏摧残。最终，又将被注储备生命的能量袋里，以迎接来年春天万物勃发时刻的那一场酣畅淋漓地释放。

整个山坳里，弥漫着一种肃穆氛围。忽而强烈，忽而低缓，却不是悲壮或苍凉，而是坚忍和期待。坚忍住一个漫长冬季的寂寞，期待着另一个万紫千红的约期。

远离村落的北山脚下，有几杆红旗在略显苍白的阳光下扎眼地舒展着。站在村上，抬向北一望，首先目的便是这灰白丛中一点红。继而，又会听到从那里借了风向飘来的阵阵声响，像欢声，像笑语，像夯声，像雷鸣。乍听隐隐可闻，细听又杳无踪迹。

村里迹寥寥。偶尔有影晃动，也是背驼腰弓的老牵领着尚不能独立活动的稚童幼娃儿，依靠在自家或他家门前，晾晒着太阳。或有顽皮的幼童不服呵斥管教，私自挣脱了老牵领的枯手，向院前枯枝败叶里奔去查看什么。立时，就跟上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把娇弱的孩娃儿拽回到暖和的门前。过一阵子，这样的景又会重复一回。

杏花村大队部座落在村子正中的位置。

一大块平坦的台坎上，建有一溜儿排九间屋子，均是石墙苫的矮屋。门窗旧，光线不足，里面显得略暗了些。四周是用石叉起套成的院墙，没用泥水粘合。墙石有的叠垛，有的散落，就如一条长且方直的石堆，将屋子包裹在这处平坎上。

虽然屋子低矮，院子却大，能容得下五、六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放了一些木、牛车、犁耙等生产常用工具，陈横在几棵高大杏树下将及腰的枯里。屋门一律都钉着三寸宽的小木板。上面用墨汁儿写着办公室、会计室、仓库等名称，均出自振书的手笔。

屋内的光线虽暗，但摆设仍然一目了然。靠北墙安放着一张连体大桌子，足有两张桌子那么大，可以东西两边对面坐办公。再加上两条木质排椅，整整占了整个屋子近一半的面积。这样的办公桌子，在公社及村队里随处可见。靠东墙立着一排橱柜，里面盛放着村队的有关帐目资料及零零碎碎的常用家什等。

酸杏正一个靠在排椅上打盹。

前天，他到公社去开会，在镇子大街上碰巧遇见了四方。四方非要他开完会后到他那儿去吃饭。酸杏就去了，在四方宿舍里，与四方喝了些酒。临走，四方四顾无，偷偷从自己床铺底下摸出两根瘪得不成样子的棍。自己留下一根，把另一根用报纸裹了，慌慌地塞进酸杏随身携带的提包里。他悄声道，是驴鞭吔。说罢，也不管酸杏的反应和谦让，便把他强行送出了饭店大门。酸杏虽然面子上有些尴尬，心里实则高兴。一路上，他就想，四方这小子好会生活嘛，尽花心思弄这儿。

回到家里，他原本想当晚就让煮了吃的，试试管用不管用。有茂林和振富结伴前来汇报北山脚下筑坝工地的进度况，他便没敢拿出来。待俩走了，这晚饭也就稀里糊涂地吃完了。

他把牛鞭放进“气死猫”里，留待以后再吃。这“气死猫”，是当地对高高悬挂在屋梁上篮子的统称。意为好东西就搁在这篮子里，任猫馋死气死也没用。既上不去，更够不着。岂不知，酸杏没把自家猫气死，反到把自己气了个够戗。夜里，老鼠撒了欢儿，整整啃去了半根驴鞭。

酸杏不敢再留着，就让整个地煮了下酒喝。果然劲儿大，弄得俩大半夜也没睡好觉。今早儿起来，就觉浑身乏力，眼仁儿泛青，困眼朦胧的。想是昨夜劲儿使大了，没休息好。他还落得好一顿数落，说老了，老了，也不正经点儿，叫娃崽儿们知晓了，还咋有脸面吔。

按往常惯例，他早躺在家里床上补觉了。不把睡眠补回来，他是坚决不会下床的。但是，今天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再蹲在家里了。

按照前天公社会议安排，这几天，公社要对各大队冬季水利建设工程进展况进行督查。不打招呼，不定期，随时随地进行抽查。查好了，开现场会，树典型，受表扬。查孬了，写检查，通报批评。严重的，就要追究主要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