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

树拽回家烧火，留下满甸子白刷刷的树桩。

一场春风，给刘屯带来前所未有的风沙，从百姓到领导又重新认识到植树造林的重要，前所未有的大好形势必然把这种重要上升到政治高度，把造林、毁林和阶级斗争紧密的连在一起。孔家顺指示吴有金立即把青年林恢复起来，并点名抽调刘等一些骨力量加强守护。

夜间，从小南河过来两名北贺村，是年轻的兄弟俩，奉队长之命来青年林盗伐大碗粗的榆树，用做打造马车架子。来偷木的共有四个，另两位留在马车上，在河对面等候，小哥俩砍够数，再把马车赶过来装车拉走。小哥俩借着月光，在青年林里选好了十几棵树，刚砍倒一棵，被寻夜的刘逮住。两一看是个小老儿，长得也不凶恶，就没把他当回事，不是想到逃脱，而是还要砍。

和刘一起护林的还有羊羔子和贝，羊羔子嫌夜间遭罪，偷着溜回家。贝发现有偷木者，撒开腿往村里跑。

刘向小哥俩发出警告：“树是集体财产，盗伐违法！”

这两个年轻都读过小学，懂得革命道理，把给队里偷木当成贡献。合合理的事，小老儿无权管。年龄小的能言善辩：“你为集体护林，我为集体砍树，都是革命工作，谁也不要管谁。”

“这是刘屯的树，你俩是哪的？”

偷盗者非常仗恃“北贺村的，就在河对面。”

刘大声吼：“刘屯的树不许你们北贺村的砍伐！”

对方也不相让：“刘屯的树是国家的树，北贺村需要木料，这是国家需要。我们造车是为了给国家送公粮，是抓革命、促生产，是备战备荒的民，是打胜农业翻身仗，是支援亚非拉、支援世界革命。你更半夜来制止，就是坏革命，是阶级斗争新动向！耽误我们的革命事业，你就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个帽子不算大，别说你这小老儿戴不起！”

年轻倒打一耙，刻的逻辑推理把刘噎得说不出话，他抓过对方的锯。

年轻大声问：“你是啥成份？”

刘很难理解偷盗者有权调查护林，他是贫农身份，但觉得用它防御是对自己清白的玷污。和这两个年轻讲不清道理，只有缴获做案工具。

刘紧紧地抓住锯把。

稍大的年轻往下夺锯，想不到小老儿死不撒手，他有些着急，用力拽，刘被带着走。年轻突然松手，把刘摔个后仰，他再取锯，见刘抓得更紧。

稍小的年轻换一种方式做刘的思想工作，用脚踩着锯片说：“你这么大岁数，也不知图个啥？让你护林，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真正来砍树的都是贫下中农，你能管得了？以前的青年林全是树，现在还有几棵？我看你是多此一举。”

刘坐在地上，瞪圆眼看着两名理直气壮的偷盗者，大声说：“你问我图个啥？我可以告诉你，我图的是青年林为刘屯挡风沙！”刘很激动，说得很动：“青年林是大跃进时期栽得树，是两任大队书记的主张，领的是刘强，刘屯的小青年都被动员起来。树苗成活了，长大了，刘屯的风沙小了，连年丰收，社员们才能吃上一饭。”刘握着锯站起，用锯片指着被砍倒的榆树说：“你们看看，这林子里还有一棵像样的树吗？今春的一场大风，不知刮光了多少地表土，再不把青年林恢复起来，刘屯还要回到挨饿的老路上！”

年轻听不进刘的话，稍小的说：“我说老儿，大风不是光吹你的自留地吧！你管那些啥？就是吹你自己的也得认可，这叫个服从集体，集体服从全体，你手里的锯是我队的集体财产，也是国家财产，你要夺走，是对抗社会主义，坏社会主义，你就是牛鬼蛇！”

看来北贺村的年轻也知道理由不充分，给刘的罪名越来越小，由反革命分子降到牛鬼蛇。

刘不松锯，年轻反倒不着急，他俩这样认为，反正给队里砍树，队长按工时记工分儿，磨蹭一夜的话，可以要双工。

兄弟俩和刘打起水战，想借此把刘拖疲劳，然后收锯回去差。接触中，稍大的年轻好象认出刘，他说：“前几年，我们的小南营水库出了鱼，你们刘屯没少整，就因为是集体财产，我们也就让了。我看你就是那个冒充公社社长的小老儿，今天，你又来冒充护林员，想把集体的锯占为己有。

刘一只手握锯，另只手从怀里拿出《护林公约》，递给两个年轻，《公约》被稍小的年轻踩在脚下，满不在乎地说：“别拿刘屯的东西吓唬，你们管不着我们！”

刘吼：“这是大队订的！”

“别说是你们大队订的，公社订的也白搭！”年轻为了把刘的凶气压下去，他动用了最强有力的革命理论：“领导我们的是伟大领袖**，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刘面对无往而不胜的革命理论无言以对。

然而，北贺村的小哥俩只顾和刘斗智、斗勇和斗嘴，却不知吴有金领来包抄。